01
我叫趙玉蘭，今年六十五歲，是個從小山村走出來的老人。
年輕時家里窮，讀書不多，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跟著村里人進了鎮(zhèn)上的縫紉廠，后來廠子倒閉，我又在縣城的小飯館幫過廚，洗過碗。
結(jié)婚后，我隨丈夫調(diào)去了他的單位食堂，是個國企，那時候能吃上公家飯，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命了。
我丈夫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留下我一個人，幸好我還有退休金，一個月三千多塊，雖然不富裕，但日子也能過得去。
我有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在外地打工，常年見不著人，打電話也只是匆匆?guī)拙?，說自己忙。
女兒小我十歲，從小就比兒子懂事，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一個小城市定居，嫁了個本地人，生了一個孫女。
我本想著，年紀(jì)大了，住在老家太孤單，冬天冷得厲害，兒子又靠不住，便想著去女兒家住段時間，幫她帶孩子，順便養(yǎng)老。
女兒聽了挺高興的，說：“媽，您來了我就安心了，家里也有個主心骨?！蔽衣犞念^熱乎乎的，便收拾了行李，把老家的房子租出去，帶著點積蓄和每月的退休金，去了她家。
一開始，我以為我的晚年生活就此安穩(wěn)了。
02
剛到女兒家那幾天，我心情還挺好。
女兒的家在一個新小區(qū)，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收拾得干凈整潔。
我住在小臥室里，窗戶朝南，陽光很好。
孫女今年上小學(xué)一年級，見了我就黏著我叫“外婆”，還讓我給她講故事，我心里那個樂啊，覺得這么多年辛苦都值了。
每天早晨，我給全家做早餐，女兒和女婿上班后，我送孫女去學(xué)校，再回來收拾屋子、洗衣服、買菜做飯。中午他們不回來吃飯，我一個人隨便對付一口。下午接孩子放學(xué)，晚上做一桌飯等他們回來。
生活雖然忙，但我覺得有意義。
可沒過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了一些讓我心里不舒服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我聽見女婿在陽臺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見他說：“你媽這邊……她一個月也就那點退休金，還不夠買菜的，天天做飯燒水的，水電費都漲了。你跟她說說，別什么都指望我們。”
我當(dāng)時正準(zhǔn)備去洗碗，聽見這話，手里的碗都差點掉了。
我回到廚房，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我每個月的退休金都打給女兒，說是幫她貼點生活費，孫女上興趣班的錢我也出了幾千，我自己幾乎沒花過一分錢。可在女婿嘴里，我竟成了累贅。
第二天，我試探著對女兒說：“你爸走得早，我這點退休金也就是想幫你們減點負(fù)擔(dān)……你們要是覺得我在這不方便，我回老家也行。”
女兒聽了，忙笑著擺手：“媽，你別聽他的，他就是嘴碎。你在這兒，我心里踏實多了?！?/p>
我沒再說什么，可心里那道口子，已經(jīng)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留心女婿的態(tài)度。他下班回來，看見我坐在沙發(fā)上陪孫女寫作業(yè)，就皺眉說：“媽，您也歇歇吧，別一天到晚圍著孩子轉(zhuǎn)。”
晚上吃飯，他夾菜給自己，幾乎不動我做的菜。有時候?qū)O女吵著要我講故事，他就會說：“你媽上了一天班，這會兒得休息，不是你外婆的保姆?！?/p>
我知道，他這是在拐著彎兒給我聽。
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做飯時怕油煙熏到他，把門關(guān)得緊緊的；洗衣服怕吵到他休息，改成了上午；連和孫女說話都壓低了聲音，生怕他聽著煩。
有一天下午，我無意中打掃他的書房，發(fā)現(xiàn)他抽屜里放著一本賬本，寫著每月的支出。水電費、物業(yè)費、孩子興趣班……還有“岳母生活費”一欄，標(biāo)注著我退休金的金額。
那一刻，我只覺得喉嚨發(fā)緊。
我承認(rèn)，我沒文化，不懂大理，但我知道，尊重和愛不是靠錢買的。我自愿拿出這點錢，是想讓女兒輕松些，而不是被人拿來記賬、算計。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我回想起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
我記得女兒小時候發(fā)高燒，是我抱著她在鎮(zhèn)衛(wèi)生院門口等了整整一夜；她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是我賣了家里唯一的一頭豬才湊齊；她結(jié)婚時，我拿出了全部積蓄給她置辦嫁妝，連金耳環(huán)都賣了。
我從來沒指望她回報我什么，但我也不想晚年被這樣對待。
第二天一早，我去菜市場買菜，順便在車站買了一張回老家的車票。下午女兒下班回來，我把菜洗好，飯做好，跟她說：“我想回去看看老屋?！?/p>
她愣了一下，問我：“媽，您是不是聽到什么了？”
我笑了笑：“沒事，就是這邊住久了，也想自己一個人清靜清靜?！?/p>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那等我有空了，我?guī)Ш⒆踊厝タ茨??！?/p>
我點點頭，卻不敢告訴她，我這次走，是打算不再回來了。
晚上，我坐在角落里收拾行李，孫女趴在門口問我：“外婆，你明天還回來嗎？”
我頓了頓，摸了摸她的頭：“等你放寒假，我再來看你，好不好？”
她點點頭，眼里藏著不舍。
我知道，她還小，不懂大人之間的事。但我不能因為一個孫女，就在這里忍氣吞聲。
03
回到老家的那天，天灰蒙蒙的，下著小雨。屋子里有些潮，我一邊擦窗戶，一邊燒熱水。雖然冷清，但心里反倒踏實。
我坐在灶臺邊，煮了一鍋面，邊吃邊看著窗外的雨。
人老了，最怕的不是孤獨，而是被嫌棄。
我不是不愛女兒，也不是不疼孫女，但我更明白，尊嚴(yán)這東西，一旦失去，就很難找回來。
或許，我這一輩子太習(xí)慣忍讓，才讓別人覺得我的付出理所應(yīng)當(dāng)。
現(xiàn)在，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女兒要孝順，是情分；不孝順，是本分。我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我有房子，有退休金，有雙還算硬朗的腿， 清清靜靜一個人過，也許，才是最好的養(yǎng)老方式。
窗外的雨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進屋里。我放下筷子，心里忽然輕松了許多。
也許，真正的歸宿，不是哪里有人，而是哪里有尊重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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