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退役那天,朋友圈只發(fā)了一句話:"凡是過往,皆為序章。"沒有配圖,沒有表情,甚至連個句號都懶得打。這簡短到近乎吝嗇的告別,像極了他這個人——一米八的瘦高個兒,永遠板著一張臉,說話做事一板一眼,活像個行走的規(guī)章制度。

戰(zhàn)友們的祝福很快擠滿了評論區(qū)。" 我盯著手機屏幕,不禁搖頭苦笑。這個老耿啊,十八年軍旅生涯,從新兵到 一、"這兵我不要!"新兵連里的"問題兵" 時間倒回2004年12月,華北某新兵訓練基地。作為新兵連的班長,我正在參加新兵分配會議。連長拿著花名冊,挨個介紹這批新兵的情況。 "耿志強,高中畢業(yè),數學成績突出,但體能測試勉強及格..."連長的話還沒說完,幾個班長就開始搖頭。 "這種兵我可帶不了!"三班長直接擺手,"現在訓練標準這么高,體能跟不上就是拖全班后腿。" "就是,現在又不是招會計,數學好頂啥用?"五班長也跟著附和。 會議室里嘈雜起來。那年正值部隊信息化建設起步階段,體能訓練抓得特別緊。誰都不愿意要這個"偏科"的新兵。連長環(huán)視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六班長,你們班人數最少,這個兵就放你那兒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指導員插話道:"小耿這孩子我面試過,性格內向但很踏實,就是需要有人多引導。"我明白指導員的意思,只好點頭:"行,我要了。" 散會后,我獨自去庫房領被裝,心里直打鼓。說實話,我也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但想到自己當年也是因為體能差差點被退兵,是班長硬把我留下來的,心里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 第二天上午,新兵陸續(xù)報到。我在宿舍門口見到了耿志強——瘦高的個子微微佝僂著,眼神躲閃,說話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報...報告班長,新兵耿志強前來報到!"他結結巴巴地敬了個禮,動作僵硬得像根木頭。 二、"班長,我算出來了!"意外發(fā)現的天賦 新兵訓練開始后,耿志強果然成了班里的"拖油瓶"。三公里跑永遠墊底,單杠一個都拉不上去,連最基本的隊列動作都做得歪歪扭扭。其他班長見了都搖頭:"老六,你這兵趁早打報告退了吧,別影響你們班考核成績。" 但我漸漸發(fā)現,這個看似木訥的新兵有個驚人的本事——計算能力超強。一次戰(zhàn)術課上,教員出了一道彈藥消耗的計算題,其他新兵還在掰手指頭,耿志強已經脫口說出了正確答案。 "你小子行啊!"我驚訝地看著他。他難得地露出笑容:"班長,我高中數學競賽拿過省里二等獎。"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這個"不合格"新兵身上的閃光點。 晚上查鋪時,我發(fā)現耿志強床上沒人。最后在廁所找到了他——他正就著昏黃的燈光做俯臥撐,軍裝后背已經濕透。"班長...我...我不能拖大家后腿..."他喘著粗氣說。我鼻子一酸,蹲下身:"從明天開始,每天早起半小時,我陪你加練。"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特訓"。清晨五點半,別人還在睡夢中,我倆已經在操場上跑步;午休時間,別人在休息,我們在單杠上較勁;晚上熄燈后,廁所成了我們的"健身房"。一個月后,耿志強的三公里成績從18分提升到14分,單杠也能拉五六個了。 最讓我難忘的是那次野外拉練。全連要在復雜地形中按坐標點行進,每個班發(fā)了一張地圖和一個指北針。正當其他班還在研究路線時,耿志強已經迅速計算出最佳路徑。"班長,走這條路線能節(jié)省至少2公里!"他興奮地說。我們將信將疑地按他的路線走,結果第一個到達終點,還比第二名快了近20分鐘。 "這小子是個當偵察兵的好苗子!"連長拍著我的肩膀說。我笑著搖頭:"不,他應該去學財務,那才是他的專長。"那天晚上,耿志強偷偷塞給我一張紙條:"班長,我想考 三、"這賬不對!"財務室的"軸"參謀 2006年,耿志強如愿考入軍校財務專業(yè)。畢業(yè)后,他回到老部隊任排長,后來又調到機關當助理員。每次見面,他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但眼神里多了幾分自信。 2015年,我調到師部工作,偶然聽說耿志強在財務處鬧出了"大動靜"。原來他在審核一筆基建維修款時,發(fā)現報價單有問題,堅持要重新核算。施工方是領導的關系戶,私下找他"溝通",被他一口回絕:"這賬不對,誰來說都不行!" "老耿啊,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你家的錢。"有人這樣勸他。他卻較起真來:"正因不是我的錢,才更不能亂花!"最后他硬是把報價砍下來三分之一,為此得罪了不少人,被調離了財務崗位。 我去看他時,他正在整理移交材料。"后悔嗎?"我問他。他搖搖頭:"班長,您當年教我,當兵要對得起這身軍裝。"我心頭一熱,想起那個在廁所里做俯臥撐的新兵,如今已經成長為有原則、有擔當的軍官。 四、"我選擇逐月"退役時的倔強 2022年,老耿面臨轉業(yè)。以他的職級和表現,完全可以爭取個不錯的安置崗位。但他卻出人意料地選擇了"逐月領取退役金"。"安置工作競爭太激烈,我不想給組織添麻煩。"他這樣解釋。 退役前夜,我們幾個老戰(zhàn)友為他餞行。酒過三巡,一直沉默的老耿突然紅了眼眶:"班長,當年要不是您收下我,我可能早就回老家種地去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是你自己爭氣。記住,到地方上該'軸'的時候還得'軸',但也要學會變通。" 兩天前,老耿發(fā)微信告訴我,他在老家物業(yè)公司找了份工作,當小區(qū)物業(yè)經理,月薪4500,交五險。"挺好的,跟錢打交道,還是我的老本行。"他發(fā)了個憨笑的表情。我能想象屏幕那頭,他一定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 今天早上,我特意去他管理的小區(qū)轉了轉。公告欄里的財務報表做得清清楚楚,連每筆停車費的用途都列得明明白白。業(yè)主們都說,這個新來的耿經理"太較真",但小區(qū)環(huán)境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看著他在業(yè)主中間忙碌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十八年前那個瑟瑟發(fā)抖的新兵。歲月改變了很多,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比如那份認真,那份執(zhí)著,那份"軸"勁兒。這大概就是一個軍人,留給地方最寶貴的財富吧。 (經歷如有雷同,實屬巧合,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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