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人/李容 撰寫/情濃酒濃

(聲明:作者@情濃酒濃在頭條用第一人稱寫故事,非紀實,部分情節(jié)虛構(gòu)處理,請理性閱讀)

我叫李容,今年46歲,清明節(jié)這天,我從西安趕回陜南老家給父母和二伯上墳。春日的山野間,油菜花開得正盛,金燦燦的一片,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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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父母的墳前,細心地拔去周圍的雜草,擺上水果和點心,點燃三炷香。"爸,媽,我來看你們了。"我輕聲說著,指尖撫過粗糙的墓碑,那里刻著父母的名字,眼淚忍不住滾落。一旁的堂姐靜靜蹲在我身邊,用帕子仔細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堂妹則在不遠處的竹籃里翻找著鮮花,將幾枝含苞待放的白菊輕輕擺在墳前。她們是二伯家的孩子,一直和我們親如一家。

二伯的墳就在旁邊,堂姐和堂妹默契地圍攏過來。我給二伯上了香,擺上他生前愛吃的肉食和花生——切得方方正正的五花肉,肥的部分已經(jīng)變得透明,就像二伯當年在灶臺前給我熬的豬油渣。

堂妹突然從兜里掏出一小包炒得金黃的南瓜子,哽咽著說:"這是我爸最愛的零嘴,以前總偷偷分給我們。"堂姐伸手理了理墳頭新長的艾草,低聲呢喃著二伯陪伴我們的往事,那些歲月里的溫暖如同潮水般漫上心頭。

祭掃完畢,我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容丫頭,有空去大伯屋里坐坐。"

我回頭,看見大伯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他比記憶中瘦小了許多,背駝得厲害,身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中山裝,腳上的布鞋沾滿了泥土。

我喉頭一緊,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大伯見我不說話,又補充道:"你堂哥他們都不在家,就我和你大娘兩個人......"他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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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空我去。"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干澀得不像自己的。說這話時,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到了腕間的銀鐲子——那是母親臨終前交給我的,內(nèi)側(cè)刻著"積善余慶"四個小字,如今已被摩挲得發(fā)亮。

老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同樣血脈相連的李家兄弟,行事作風(fēng)卻天差地別??粗矍柏E著身子的大伯,心中酸澀,思緒飄回到1986年的那個春天。

那年開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封山。父親惦記著答應(yīng)我的獎勵——糖葫蘆,執(zhí)意要翻山去買。山路結(jié)冰濕滑摔進山溝,等被人發(fā)現(xiàn)時,棉襖被樹枝劃得破爛,露出里面的舊棉花。

母親哭得幾乎昏厥過去,而我跪在靈堂上,機械地往火盆里添著紙錢,還不完全明白生離死別意味著什么。兩歲的弟弟東子被二娘抱著,懵懂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大人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爸爸"。

父親剛下葬沒幾天,大伯和大娘就上門來了。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喂雞,聽見屋里傳來大娘的尖嗓門:"淑英啊,你還年輕,帶著兩個孩子怎么過?不如趁早改嫁,也好有條活路。"

父親是家里最小的兒子,上面有大伯、二伯,大姑和二姑。大姑早幾年就去世了,二姑從小被送了人。爺爺去世前,把奶奶的銀手鐲給了母親和

我從門縫往里看,看見母親低著頭,手指緊緊絞著衣角:"大哥大嫂,我還想守著兩個孩子,把他們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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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你拿什么守?"大伯的聲音很冷,他坐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這房子和地都是李家的,你一個外姓人......"

母親猛地抬頭,眼睛通紅:"

"我們這也是為你好!"大娘打斷她,"你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村里人怎么看?再說了,你娘家那邊不是給你介紹了人嗎?"

晚上,我聽見母親在房里壓抑的哭聲,一聲聲撓著我的心。從那天起,大伯家就開始變著法子欺負我們。

插秧的季節(jié),我家的田坎被人掏了個洞,水全流光了。母親帶著我和東子去補田坎,烈日下,她的背彎得像張弓,汗水浸透了衣裳。后來我才知道,是大伯家的堂哥干的,他當時就躲在田埂后的槐樹底下笑。

夏天砍樹枝時,大伯家的人故意把粗壯的樹枝往我家房頂上扔,砸壞了好幾片瓦。夜里下雨,屋里到處漏雨,母親用盆和桶接著,叮叮咚咚的聲音響了一整夜。我和弟弟縮在床角,看著母親在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最過分的是,大伯以"沒人犁地"為由,把我家的耕牛"借"走了,再也沒還回來。母親去要,大娘站在門口掐著腰說:"牛是李家的,現(xiàn)在當家的不在了,自然歸長房管!”

二伯和二娘知道后,氣沖沖地去找大伯理論。那天我在院子里,聽見隔壁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大哥,你這樣欺負孤兒寡母,對得起去世的老幺嗎?"二伯的聲音里滿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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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你少管閑事!"大伯吼道,我聽見茶碗摔碎的聲音,"我是長兄,家里的事我說了算!"

"你是兄長就更應(yīng)該護著弟妹!"一向溫柔的二娘,聲音不由提高了兩分。

"好啊,你們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大伯的聲音更大了,"老二,你不敬兄長,是想撿便宜是不是?"

幾人終不歡而散。隔日,二伯幫我們修好了被砸壞的房頂,二娘送來自己做的玉米粑粑。

冬天時,母親終于忍受不了大伯家的欺負,決定改嫁。舅媽給她介紹了娘家的一個兄弟,說雖然年紀大點,但家里條件不錯。

"容容,娘沒辦法了。"收拾行李的那晚,母親抱著我哭,她的眼淚流進我的衣領(lǐng),燙得我直哆嗦,"那人答應(yīng)會供你和東子吃飯穿衣......"她說這話時,正在疊我的棉襖,手抖得怎么也折不平衣角。

我雖然小,但也聽村里人議論過那個男人,說他愛喝酒,醉了就打人,前妻就是被打跑的。我害怕地縮在母親懷里,聞著她身上熟悉的皂角味,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里已經(jīng)有了好幾根白絲。

清晨,天還沒亮,母親一手牽著我,一手抱著還在睡夢中的東子,悄悄出了門。走到村口時,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

"

我們回頭,看見二伯一家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二娘一把拉住母親的手腕,:"淑英,你嫂子的兄弟若是個好的,我也不攔你,可他是啥人,你心里不清楚嗎?"

母親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二嫂,可我?guī)е萑莺蜄|子,好人家誰又愿意......"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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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英,"二伯走上前,他粗糙的大手按在弟弟的頭頂,"以后我們都會護著你,不讓你被欺負。等你遇到合適的,我們絕不攔著你?!?/p>

二娘像是下了決心:"對!有我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們娘仨!"

母親再也忍不住,抱著我和東子嚎啕大哭。她的眼淚把東子驚醒了,弟弟懵懂地伸手去擦母親的臉,反而抹了自己一臉淚水。那天,我們又回到了那個雖然破舊但充滿回憶的家。

從那以后,二伯和二娘真的履行了諾言。每當大伯家欺負我們,他們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兩家甚至因此撕破了臉,但二伯從不在意。記得有年除夕,大伯不許我們進祖屋祭祖,二伯就直接把祖宗牌位請到了自家堂屋,帶著我們磕頭。

我十歲那年,東子和鄰居家的孩子打架,那家的男人掄起淘豬草的木錘就要打東子。我沖上去擋在他前面,木錘重重地砸在我的腰上,當場就青紫一片。大伯正好路過,卻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冷笑。是二娘舉著燒火棍沖過來,二伯家的堂姐則背起我直奔村里的赤腳醫(yī)生家。我伏在堂姐背上,聞到她頭發(fā)里桂花油的香氣,看見她后頸上細密的汗珠。

二伯是個泥瓦匠,收入微薄,但他總是省下錢給我們買學(xué)習(xí)用品。我的第一個鐵皮鉛筆盒就是他買的,盒蓋上印著"好好學(xué)習(xí)"四個紅字,我用到現(xiàn)在都沒舍得扔。二娘會做一手好針線,我和東子穿的棉鞋大多出自她的手。他們就這樣,一護就是幾十年。

后來我考上了大學(xué),去了西安工作;東子也學(xué)有所成,在城里安了家。我們想接母親去同住,母親卻拒絕了,她說:"我舍不得你二娘?"后來母親去世,是二伯二娘親自主持的后事。二伯去世時,還是弟弟給頂盆送終。

如今站在村口,望著遠處大伯佝僂的背影,我心中百感交集。血脈親情本該是最牢固的紐帶,但早在大伯一次次袖手旁觀、一次次欺凌我們時,就已經(jīng)被磨滅殆盡了。

手機突然響起,是東子打來的:"姐,你掃完墓了嗎?什么時候回西安?"

"馬上就走。"我深吸一口氣,"東子,大伯剛才叫我去他家坐坐。"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你想去嗎?"

我看著遠處的山巒,那里埋葬著我的父母和二伯二娘。春風(fēng)拂過,帶來油菜花的香氣,這味道和那年二娘追來時一模一樣。我的手指摩挲著腕間的銀鐲子,內(nèi)側(cè)"積善余慶"四個字被陽光照得發(fā)亮。

"不去了。"我輕聲說,"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掛斷電話,我最后望了一眼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村莊,轉(zhuǎn)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車。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溫暖而明亮,就像記憶中二伯二娘的笑容一樣。

血脈至親未必能托起情義的重量,屋檐下的風(fēng)雨里,有人冷漠如霜,有人溫暖似陽。二伯二娘用半生的庇護教會我,真正的親情從不在血脈的薄紙上,而在寒夜遞來的熱粥里,在雨中傾斜的傘骨間,在跨越歲月仍溫?zé)岬氖赝?。有些錯過是命運的裂痕,而有些守護,早已將遺憾釀成了余生回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