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底的解放大西南戰(zhàn)役中,最鮮明的一個特征就是國軍部隊競相起義。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整個大西南解放進程中累計殲滅國軍達93萬余人,這其中有超過50萬人是起義投誠貢獻來的。

在所有起義部隊中,羅廣文的第15兵團又顯得比較另類。作為國軍“土木系”將領之一,羅廣文和他的第15兵團并沒有被放置在川北或川東一線陣地上,而是充當來回奔波救援的“消防員”角色。

最終,15兵團不僅未能挽救北線胡宗南集團和東線宋希濂集團的頹勢,自身也在馳援過程中折騰的疲憊不堪,繼而被我軍尋機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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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羅廣文本人在最后時刻認清形勢,加之身邊有我黨秘密黨員的弟弟羅廣斌的積極爭取,最終促成了他于1949年12月25日率部在川西新都通電起義,正式脫離老蔣的指揮約束。

隨后,15兵團于1950年1月1日奉令全軍開赴川北的蓬溪地區(qū)接受解放軍改編。值得一提的是,被羅廣文派往西南軍區(qū)匯報接洽的聯(lián)絡官、時任15兵團少將副師長的馬士弘,驚奇的發(fā)現(xiàn)站在賀老總身后的年輕人,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五弟馬千木。

說起馬千木這個名字,可能都會覺得陌生,但他的另一個筆名“馬識途”,卻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

國人對馬識途老先生的普遍印象,一是高壽,二是高產(chǎn)。

馬識途生于民國四年,逝世于去年3月份,跨越了整整110個春秋,無論在作家職業(yè)圈還是全社會范圍內(nèi),這樣的高壽命都是鳳毛麟角。

馬識途在文壇上留下了諸如《清江壯歌》、《三戰(zhàn)華園》、《巴蜀女杰》、《夜譚十記》等具有典型意義的作品,尤其是根據(jù)《夜譚十記》中部分章節(jié)改編而成的電影《讓子彈飛》,一經(jīng)上映后熱度便居高不下,時至今日仍被許多博主、大V們拿來深度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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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縱觀馬識途的百歲人生,創(chuàng)作只是他的一個“副業(yè)”,真正自始至終堅持的主業(yè)還是“革命”。

馬識途出生于四川忠縣石寶鄉(xiāng)的一個書香之家,父親馬玉之早在四川軍閥劉湘手下做過三任縣長,在任期間曾下大力氣清剿當?shù)氐姆藥蛣萘Α?/p>

從小在這樣家庭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馬識途,除了對書本學習內(nèi)容循規(guī)蹈矩外,尤其崇拜武俠小說中“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英雄豪杰們,無形中為他日后走向職業(yè)革命道路埋下了伏筆。

16歲這年,初中畢業(yè)的馬識途遵照家訓“本家子弟十六必須出峽”的教誨,乘船東出三峽前往北平。進入北平大學附屬高中就讀不久,馬識途就趕上了九一八事變的隆隆炮火,自此之后,他就踏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

同一時期,同在北京就讀的馬識途三哥馬士弘,目睹日寇鐵蹄肆意腳踏華夏國土的惡行后,毅然響應參軍號召,報考并進入黃埔軍校第11期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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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10月,軍校畢業(yè)后的馬士弘先是被分配到川軍鄧錫侯第28軍中任職。在當時來講,這也算是老蔣對四川軍閥“中央化”而采取的一種分化瓦解手段。但不久之后,馬士弘又收到四川老鄉(xiāng)、時任第18軍第14師42旅少將旅長的羅廣文邀請,前往該旅擔任偵察連連長。

之后的馬士弘就完全走上了一條職業(yè)軍人的道路,從淞滬會戰(zhàn)、常德會戰(zhàn)再到石牌保衛(wèi)戰(zhàn),戰(zhàn)場上九死一生的馬士弘始終堅守自己救亡圖存的初衷,以戰(zhàn)場浴血殺敵來踐行自己的“出峽”承諾。

同一時期的馬識途,一邊積極參加服務團宣傳游行活動,一邊進行革命進步文學創(chuàng)作,并在1938年3月由湖北組織部長錢瑛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由此開啟了職業(yè)革命生涯。

馬士弘這邊戰(zhàn)場奮勇殺敵報國的同時,五弟馬識途的命運也在悄然間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加入組織開始,“馬識途”的名字替代“馬千里”第一次出現(xiàn)在公開場合下,寓意“覓得正途、老馬識途”。此后,馬識途一邊在報紙上發(fā)表抗日宣傳和革命真理的文章,一邊以地下工作者身份積極投身隱蔽戰(zhàn)線和農(nóng)村建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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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隱蔽戰(zhàn)線的工作向來充滿九死一生的風險性,對馬識途來說也不例外。

繼1941年春的“皖南事變”發(fā)生后,以老蔣為首的反動派又掀起了新一輪的摩擦行動高潮,馬識途所在的鄂西特委也遭到特務組織的摧毀,加之內(nèi)部叛徒出賣,大批黨政干部和進步人士被逮捕。這其中,也包括與馬識途同齡的妻子劉惠馨。

此時的馬識途與劉惠馨結婚尚不滿一年,女兒出生也不過才一個多月。遺憾的是,年僅26歲的劉惠馨最終于同年11月底被特務殺害于湖北恩施。

而另一邊的馬識途情況也不樂觀,自從被列入反動派的通緝名單后,他整日輾轉(zhuǎn)騰挪、疲于奔命。好在父親和三哥的出面斡旋,冒著極大風險將馬識途接返四川忠縣老家躲避,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自古忠孝難兩全,這次見面是父子三人自“九一八事變”后的首次見面,也是整個抗戰(zhàn)期間的唯一一次會面。

幾個月后,馬識途只身前往昆明,憑借此前的高中畢業(yè)證書,順利報考了西南聯(lián)大。此后的四年時間里,他一面以學校黨支部負責人身份積極組織開展學生運動,一面撰寫了《老三姐》、《回來了》、《小交通員》及《清江壯歌》等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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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勝利后,馬識途受組織委派,前往滇南繼續(xù)負責組織領導游擊戰(zhàn)爭的工作,直至1949年底解放軍進軍大西南,馬識途以政工干部身份隨賀龍、李井泉的18兵團進軍成都,迎接西南解放時刻的來臨。

值得一提的是,1949年1月,因川康特委負責人蒲華輔被捕后叛變,直接造成特委機關被敵人嚴重破壞,大批地下工作者和民主進步人士紛紛被捕入獄,大都犧牲在新中國成立的前夜。

好在馬識途隱蔽及時,有驚無險,加之對該地情況了如指掌,因此在事發(fā)后第一時間組織未暴露的同志疏散轉(zhuǎn)移,自己則在2月初被組織被安排赴香港匯報工作,直到4月初回到北平后隨解放大軍南下。

馬識途隨賀老總和一野18兵團入川后,在因緣際會的巧合下,與前來接洽起義整編工作的三哥馬士弘重逢。

一個是解放軍川康特委副書記,一個是國軍15兵團少將副師長,自1941年在家鄉(xiāng)忠孝匆匆一別,兄弟二人已有8個年頭未及相見?;蛟S正應了那句老話:“守得云開見月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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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jīng)多年戰(zhàn)火滄桑的兄弟二人一同見證了新中國的成立和社會日新月異的發(fā)展。晚年的二人又一道選擇了筆耕不輟的創(chuàng)作之路。

尤其是作為抗戰(zhàn)老兵的馬士弘,晚年曾留下諸多回憶自己抗戰(zhàn)經(jīng)歷和目睹日軍兇橫殘暴罪行的文稿。2014年,他的《日本戰(zhàn)犯的侵華罪行自供》出版時,時年103歲高齡的馬士弘專門為出版座談會寫了發(fā)言稿,并直言“愿意為國再上戰(zhàn)場”。

也是在同一年,馬士弘所著的《百歲追憶》與馬識途創(chuàng)作的《百歲拾憶》共同出版,兩位百歲老人一同回憶了他們坎坷卻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生。

2016年5月8日,105歲的馬士弘因肺部病變?nèi)ナ?,成為出川抗?zhàn)老兵中最高壽者。聞聽噩耗后,101歲的馬識途提筆寫下了對三哥的最后敬挽之辭:

4年后,馬識途對外宣布徹底封筆。2024年3月28日,馬識途因病去世,享年11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