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李馨婷
從云南大理出發(fā)，駕車向東南方行駛近2個小時，當高速公路延伸進哀牢山與無量山間時，便到了景東縣。
這里是我國茶葉的發(fā)源地之一。據(jù)公元864年唐代《蠻書》記載，早在1200多年前，景東境內已盛產茶葉。截至2024年底，景東縣共有栽培型茶園面積26.5萬畝。
劉虎是景東縣茶倉茶業(yè)公司的老板，已經做了30多年茶，經營的茶葉初制廠數(shù)量達到49家。盡管行業(yè)經歷豐富，但最近由他接管的一座茶廠，還是讓他驚嘆。
劉虎所經營的初制廠，每個廠配1個廠長和10個工人，一個廠一天產出1噸干茶（即經過初加工后的茶葉）。而他最近接管的現(xiàn)代化工廠，一個廠配8個人，一天能產出30噸干茶?！疤旆馗驳牟罹啵 眲⒒⒏袊@道。
近100公里外的云南南澗縣，周紅海也在忙碌著。他所經營的南澗茶廠，已有40年歷史。最近，周紅海往老工廠里投了500萬元進行設備升級改造。新產線到位后，南澗茶廠的干茶產量將從日產2~3噸提升至日產8噸，相當于產能提升了接近3倍。
假如是在1年前，劉虎與周紅海一定不會預料到眼前的變化。
云南是我國茶葉的重要產地，茶園面積和茶葉產量常年穩(wěn)居全國第一。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云南省茶產業(yè)全產業(yè)鏈產值達1504.2億元，連續(xù)4年超千億元并保持穩(wěn)定增長。云南有茶農600多萬人，從事茶產業(yè)的人口超過了1100萬人。
但長期以來，因為種植端分散、生產和加工端工業(yè)化程度嚴重不足，云南的茶產業(yè)一直與高產能高產值無緣。疊加近年來茶產業(yè)整體供過于求、茶葉價格持續(xù)走低，當?shù)厝艘坎枞~創(chuàng)收，變得更難。
隨著近年來無糖茶飲料風起，飲料企業(yè)加速布局供應鏈上游，常年粗放的云南茶產業(yè)，逐漸推開了工業(yè)化與產業(yè)化升級的大門。
古老的千年茶鄉(xiāng)，如今有了新變化。
“被遺忘的角落”
周紅海的茶廠位于無量山。這座因為《天龍八部》而聞名的山，也是著名的古茶山，盛產優(yōu)質普洱茶。
介紹起自家茶園的茶葉，周紅海如數(shù)家珍：因為茶田所處的海拔在2100米，氣溫相對低，茶葉生長周期更長，茶葉的內含物質也較為豐富?！拔覀儚S產的白茶，品質在全國范圍內也算是佼佼者?！?/p>
但茶廠的銷量讓周紅海著急。2012年從父親處接管茶廠后，茶廠的年銷售額一度達到1000萬~2000萬元。然而，近年來，茶廠的銷量整體下滑，2023年，茶廠的銷售額跌到了600萬元。
劉虎茶廠所在的景東縣安定鎮(zhèn)，茶園總面積35264畝，年產茶1644.7萬公斤。2024年茶產業(yè)年產值約5000萬元，畝產年均收入僅1000元，戶均收入僅在約1.1萬元。
近年來，全國茶產業(yè)供過于求，終端消費需求下滑，是云南茶產業(yè)產值低的原因。劉虎用“被遺忘的角落”來形容景東的茶葉，“是質量的高地，價格的洼地。不是茶農不勤快，而是即便采摘下來了也愁銷路?！?/p>
而當?shù)厣a和加工端工業(yè)化程度的不足，則讓茶葉更賣不起價。
從采摘下來的鮮葉茶到初制的干茶，茶葉的制作工序大致分為殺青、揉捻與干燥三大環(huán)節(jié)。長期以來，云南當?shù)卦诟稍锃h(huán)節(jié)都使用曬青（即曬干茶葉）工藝，又因云南旱季與雨季分明，當?shù)爻踔茝S通常只能在春季完成曬青，這就導致，一旦進入濕潤的雨季，當?shù)夭鑿S便很難保證鮮葉茶的加工質量。
也因此，即便可以產春、夏、秋三季茶，當?shù)赝ǔＲ仓皇找患敬翰琛?/p>
“我們這，一芽二葉與一芽三葉的鮮葉茶，春天時收購價在9~10元/公斤。到了夏天秋天，收購價才2~3元/公斤。價格這么低，還不如不采?！笔来谀蠞痉N茶的茶農張兵（化名）說道。
無糖茶吹來致富之風
近年來爆發(fā)的無糖茶飲料行業(yè)，為云南茶產業(yè)的發(fā)展帶來了轉機。
尼爾森IQ數(shù)據(jù)顯示，2023年無糖茶體量實現(xiàn)翻倍增長，其110%的增速高于飲料行業(yè)整體增速以及其所處的即飲茶品類增速。到了2024年，包括無糖茶在內的即飲茶拿下21.1%的市場份額，首次超過碳酸飲料（18.5%），位列行業(yè)第一。
行業(yè)狂飆，作為賽道頭部品牌的東方樹葉銷量急速增加。2023年，其母公司農夫山泉茶飲料板塊同比增長83.3%。到了2024年，農夫山泉茶飲料板塊收入達到167.45億元，同比增長32.3%。
東方樹葉銷量激增，農夫山泉對茶飲料上游供應鏈的投入也在增加。品質優(yōu)良的云南茶，進入了農夫山泉的視野。
過去一年，農夫山泉董事長鐘睒睒跑了4次云南。茶樹喜陰，鐘睒睒發(fā)現(xiàn)，雨季時的云南茶，樹桿上全是青苔，而很多地方都不這樣?！霸颇喜璧奶烊环A賦非常好。其他地方的茶是種出來的，而云南的茶，是自己長出來的?！辩姳槺樞稳莸?。
2024年起，農夫山泉采取了從鮮葉開始、全程把控茶葉生產過程的自采模式，與云南、四川等六個省份的66個烘青初制廠達成合作，其中在云南自采烘青干茶700萬余公斤。在干茶生產端，農夫山泉還通過與初制廠合作、技術支持、以及捐贈茶葉初制廠的方式，支持云南茶產業(yè)的工業(yè)化升級。
外部力量介入帶來的變化立竿見影。
工業(yè)化制茶流程下，對鮮葉茶的干燥主要采用機器烘青工藝，這大大減少了天氣對加工過程的影響。由此，采用了現(xiàn)代技術的初制廠一年四季均可對鮮葉茶進行加工，且產出的干茶質量也更穩(wěn)定。經過一個產季的技術支持，農夫山泉云南產區(qū)合作初制廠的干茶日總產能從4萬公斤增加到12萬公斤，風味合格率從52%提升到90%以上且日趨穩(wěn)定。
2024年5月，周紅海的茶園成為了農夫山泉在全國合作的60余個自采茶園之一，也迎來了產量的飆升。合作以來，農夫山泉從周紅海的茶廠中收購干茶20余萬公斤，目前已占茶廠全年交付量的60%-70%。
“我們這里的夏秋茶品質也很好，只不過沒人收就沒人采，和農夫山泉合作以后，去年，我干到10月30號才停機器?！敝芗t海說道。
采購量的快速增長，也顯著提升了茶農的收入。2024年，周紅海茶廠對茶農的鮮葉收購價格較往年增加了20%-30%。家里有30多畝茶田的張兵，往年采茶的凈收入在3萬元~4萬元，2024年的凈收入則漲到了5萬元~6萬元。
“以前我們采完春茶就去外地打工了?，F(xiàn)在是從3月忙到10月，生怕沒時間采茶?！睆埍f道。
授人以漁
在承接采購量與生產設備的同時，工業(yè)化與標準化的觀念，也開始在當?shù)夭璁a業(yè)參與者的心中萌芽。
農夫山泉與合作茶廠約定了前端種植的118項茶葉有機標準。這給第一次與瓶裝飲料企業(yè)合作的周紅海帶來了不小震撼：每一批加工出來的干茶，每天乃至每個小時都要茶湯留樣進行品嘗，以達到統(tǒng)一標準。
“要求是真的高。不光農夫山泉云南茶葉基地的管理員會過來，農夫山泉的品控和研發(fā)人員都要過來喝，最后總的抽樣還要寄到農夫山泉總部進行100多項農殘檢測。”周紅海感嘆道。
在農夫山泉的技術員聯(lián)合當?shù)睾献魃缛藛T進行一個產季的培訓后，新的種植理念逐漸在茶農群體中傳播：原來不用農藥，在茶樹根上刨刨土、在茶葉枝上修修剪，茶樹的產量也能增加。
51歲的茶農左正蘭，最近改掉了一直以來用農藥防蟲的習慣。“原來用滅蟲燈、粘蟲板就能除蟲，不是一定要用藥，這還省了不少錢?！?/p>
按照鐘睒睒的設想，無論是采購、技術支持還是捐贈工廠，農夫山泉在云南茶產業(yè)發(fā)展過程中的角色，應該只是領路人。
“我們在云南的臨滄和普洱等主產區(qū)捐贈了5個茶葉初制廠，建完以后把工人培訓出來，培訓出來就交給他們。這樣一來，農民變成一個自由體，經營者成為一個企業(yè)家。農夫山泉要把精力放到拓展市場和研究上，而在茶葉的種植和加工方面，當?shù)厝艘欢〞任覀冏龅煤谩！辩姳槺樥f道。
茶產業(yè)新一發(fā)展階段的大門推開了，古老的茶鄉(xiāng)有了新的生機。
為了達到農夫山泉的收購標準，已經投入500萬元資金進行設備升級改造的周紅海，未來可能會再投入1000萬元升級工藝?！拔覀兙褪潜贾L遠去的?！?/p>
劉虎最近成為了農夫山泉捐贈的其中一座現(xiàn)代化廠房的實際運營人和廠長。今年51歲的他，開始從頭學習制茶工藝?！疤α?，現(xiàn)代化工廠的管理、新機械的運作、茶園的管理、還有工業(yè)化干茶的驗收標準統(tǒng)統(tǒng)都要學習?！?/p>
新工廠試運營已經10多天，每天晚上茶葉做好后，劉虎會和工人們學習開會。以前師傅們做茶做辛苦了，回家倒頭就睡，“但現(xiàn)在不行，要每天總結經驗。我和工人們說了，有這么好的資源，還要出去打工做什么？好好學習，技術強大了，在家鄉(xiāng)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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