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詩歌
加勒比海四重奏之三
貼近如額上之汗但卻生存于
時間的另一折層的你?。?/p>
抓住我們，以免我們被風(fēng)攫走
四散于不同的世紀(jì)。
在夜間以內(nèi)省的
眼睛，以識途的微笑
守護(hù)田野的你，
在我們?nèi)胨瘯r修補(bǔ)
斷籬，防患未然的你，
在我們等候黎明時擦亮語字的你?。?/p>
不要對我們失去耐心。
沒有你，面包不成面包，
沒有你，土地易碎如糖，
沒有你，語言將背我們而去。
你的死造就了我們生命的活力。
用你冰冷的手抓緊我們。
西安兵馬俑
我們搖搖晃晃走向
什么樣噬人的強(qiáng)光？毫無武裝。
掌中的劍虛幻不實(shí)，
木柄已腐蝕，
銅刃已墜地，青綠，
易碎一如蛋殼。在我臉上
我感受到他人驚惶的表情。
我痙癵的肌肉在他們體內(nèi)翻轉(zhuǎn)
卻找不著我們的狂喜：
在我們嘴唇上方僵住的叫喊，
使我們無法和解的狂言囈語。
無鎧甲可披掛上陣的先鋒部隊(duì)--
在與未來的遭遇戰(zhàn)中
醺醉是我們的盔甲。
我們顫抖地等候著，相扶
相依的一堆斷片，無恥地
尋求他人的支持。我全然不解：
我們的軍隊(duì)當(dāng)真無敵？
緊靠我身旁
我感知馬的腹側(cè)：
地面揚(yáng)起的只是僵硬的嘶鳴聲。
我仍半睡半醒。
就在瞬間之前
我還擁有知覺，有人追尋我，
她親如肌膚，跪地，
濃密的發(fā)束，梳得勻整
垂落地面
當(dāng)雙唇搜尋我跳動的鼠蹊--
她仍守著她的名節(jié)
在我離去的這些個世紀(jì)：
一張逐漸溶化的臉龐，
一個逐漸模糊的聲音，
唯一了解我寂寞的人。
而今只剩下這一道光。
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附近一名弓箭手，跪地，
弓弩對準(zhǔn)跳動的光，
沒有托柄，沒有弓弦，銅銹斑斑的
箭頭墜落地面。
他一定有個名姓。或竟
連個讓人遺忘的名字也沒有？
而依情勢判斷
他是我們最好的弓箭手：
他腐朽的箭不曾虛發(fā)。
但他的標(biāo)的是什么？
目光中只見恐懼。
雙唇因眼前景象而緊抿。
黏土燒成的緊張的黑唇。
他的背上有一片與手等寬的狹長肌膚，
毫無防護(hù)，冒泡，發(fā)黑--
無人看得懂的剝落的文本。
這是終極的寂寞。
有三十八種隊(duì)形變化的寂寞。
我沖向前方，我的帽子
是一只鳥，自頭頂起飛。
秩序潰散，我們踉蹌
栽入增強(qiáng)的光中。
以疼痛的瓦片為眼
我看到閃光中形影錯落，
熾熱的白。
他們帶著沉醉的面容迎面而來：
冷酷無情。我認(rèn)得他們！
我認(rèn)得自己的面容。
我只剩一個念頭，
更像是額頭后面一團(tuán)蠕動的空無，
難以捕捉。
而我明白信賴我們的你們
必須感受到我們的無助。
自我頭頂，自這些
碎片起飛的鳥，
為你們攜來我們無助的訊息。
詩人
謝爾·埃斯普馬克（1930年2月19日—），瑞典著名詩人、小說家、文學(xué)史家、瑞典學(xué)院院士，1987至2004年曾擔(dān)任諾貝爾文學(xué)獎評委會主席。謝爾·埃斯普馬克的文學(xué)作品關(guān)注人類共同的命運(yùn)以及文字或詩歌的力量。他的詩歌飽含生命力、充滿張力。謝爾·埃斯普馬克迄今已出版過11本詩集。他關(guān)注中國歷史文化，曾寫作《焚書》、《西安兵馬俑》等詩作。20世紀(jì)80年代，謝爾曾兩次造訪中國，與巴金、艾青、丁玲、王蒙等著名作家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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