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中,幾家親眷來投,大觀園驀然熱鬧起來,十二釵副冊紛紛登場,寶玉感嘆:“誰知寶姐姐的親哥哥是那個樣子,他這叔伯兄弟形容舉止另是一樣了,倒像是寶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更奇在你們成日家只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nèi)缃袂魄扑@妹子,更有大嫂嫂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接著晴雯等看了一回也說:“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兒,寶姑娘一個妹妹,大奶奶兩個妹妹,倒像一把子四根水蔥兒?!?/p>
探春更盛贊寶琴為最:“據(jù)我看,連他姐姐并這些人總不及他?!?/p>
這番描寫讓很多讀者覺得頗為失落,釵黛已經(jīng)那般出色了,怎么就忽然冒出個樣樣拔尖的薛寶琴來搶了二人風(fēng)頭,奪了賈母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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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shí)上,這里面多少有個審美疲勞的心理元素。釵黛再美,也在府里居住了近十年了,大家長相聚首,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然而寶琴岫煙等是才來的,人物出色,自然會有一場“挑簾紅”,令人驚艷,甚至在初見時會覺得眾人都不及他。
其實(shí)從寶玉議論的口吻來看,先說薛蝌的形容舉止,然后才提及寶琴諸人,并且一視同仁,并沒有特別渲染寶琴之美——那寶玉是最重視女孩兒的,倘若寶琴真是美得驚世駭俗,比黛玉還出色,寶玉眼中哪里還有他人,還會有心思先打量薛蝌么?能夠如此淡定從容地客觀品評,不過是因?yàn)椤耙话炎铀母[兒”齊齊亮相的場面讓人奪目,可是論到絕色,再美也還是越不過釵黛的次序去。
眾人熱鬧之際,黛玉先是歡喜,次后想起自己孤苦伶仃,又覺傷感。她當(dāng)然不會當(dāng)眾變色,只能是回到瀟湘館獨(dú)自垂淚;而寶玉并沒有見了一眾姐妹便忘了黛玉,而是“深知其情”,忙趕去“十分勸慰了一番”,可見知己之情,體貼之意。
本文節(jié)選自《西嶺雪一回一回解紅樓》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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