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還沒亮,村東頭那戶張家又傳來了熟悉的“叮鈴鈴鈴”鍋碗碰撞聲。張老太太一邊翻著鍋里的雞蛋,一邊扯著嗓門喊:“月月!起床啦!早飯做好啦!快下來吃,涼了就不好吃啦!”

樓上臥室門被重重關上,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三秒。接著,二樓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媽,我再睡一會兒,您別喊了行嗎?”

張老太太放下鍋鏟,嘟囔著:“這都幾點了,還睡,成什么樣子嘛!當年我?guī)憷瞎臅r候,五點鐘就起床做飯、喂豬、干農(nóng)活了,你們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一個比一個懶?!?/p>

廚房里的油煙順著老式的抽油煙機飄出來,混合著剛煮好的小米粥味道,飄進了臥室。李月躺在床上,臉黑得能擰出水來。她是個有點潔癖的人,尤其受不了早上剛醒來就一屋子的油煙味。

結(jié)婚一年,她跟婆婆張老太太住在一起,說好的是“暫住”,可這一住就快一年了。剛開始她還忍著,想著老人也不容易,畢竟是自己老公的媽,怎么著也要尊重點??烧l成想,張老太太是個特別“勤快”的人,早上五點鐘起床做飯,雷打不動。

更重要的是,不管她起不起床,老太太都會一遍又一遍地喊她:“月月,快來吃飯!”有時候喊得狗都要被吵醒了,李月卻連眼睛都睜不開。她是做電商的,晚上十點十一點才睡,早上五點就被吵醒,整個人常年處于“精神衰弱”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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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次她試著溝通,說:“媽,我早上不太能吃得下,您不用特地叫我,等我醒了自己熱一熱就行?!?/p>

張老太太笑著說:“那咋行!我做飯是為了全家吃熱乎的,早飯是一天最重要的一餐,不吃早飯怎么行?你現(xiàn)在不吃,老了身體就壞了?!?/p>

李月氣得差點摔手機:“那我現(xiàn)在就快被你喊出病了!”

這事她跟老公林浩也說過。林浩是個典型的“夾心餅干”,兩頭不好做人。他一邊哄著老婆:“我媽就那性格,從小就是五點起床的習慣,她沒惡意?!币贿呌植桓艺嫒ジ约簨屨f什么,怕說重了老太太一傷心,再來一句“我白養(yǎng)你三十年”。

終于,那天清晨,李月徹底爆發(fā)了。

她正做著夢,夢里她在一個海邊度假,陽光灑在臉上,整個人都放松得要飄起來了。結(jié)果——“月月!快起床啦!雞蛋餅要糊啦!”

她猛地坐起來,頭發(fā)亂成一窩雞,臉上滿是怒火。她沖下樓,把廚房門一腳踢開,沖著張老太太喊:“您到底能不能別每天五點叫我吃飯?!我不是農(nóng)民!也不種地!我不需要五點起床!您要早起那是您的自由,但您別管我行嗎?!”

張老太太愣住了,手里的鍋鏟差點掉地上:“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年紀輕輕不吃早飯,對胃不好!你公公那時候胃病就是這么來的……”

“我公公跟我有什么關系?!”李月已經(jīng)完全失去理智,“您非要管我怎么活,我真受不了!咱們分開住吧,要不然我真要瘋了!”

說完,她一頭沖上樓,把門鎖得死死的。張老太太站在原地,氣得直抹眼淚:“這媳婦忤逆??!我做的雞蛋餅她都不吃!我起個大早圖什么啊……”

林浩聽到動靜,慌忙從隔壁屋沖出來:“怎么又吵起來了?”

張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說:“你老婆嫌我早起做飯煩她了,要跟你離婚呢!”

林浩沖上樓去敲門:“月月,你開門,我們好好說?!?/p>

李月坐在床邊,臉埋在手心里,頭痛欲裂:“沒什么好說的,我受夠了。結(jié)婚不是為了每天過神經(jīng)病一樣的生活。我不能再被每天五點的油煙味和嗓門吵醒。我不想再天天被逼著吃雞蛋餅了?!?/p>

林浩坐在門外,苦笑了一聲:“就為這點事,你至于嗎?”

“我至于?!崩钤抡f得特別堅定,“我也問我自己無數(shù)次,我是不是太敏感,太挑剔,可是浩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jīng)忍了一年了。每天五點,跟設了鬧鐘一樣。哪怕我感冒發(fā)燒、哪怕我熬夜到凌晨兩點,她都照樣五點喊我吃早飯。你媽是好心,可她的好心讓我睡不著覺、沒法正常生活。我不是要跟你媽爭什么,我只是不想被逼著接受我受不了的生活方式?!?/p>

林浩沉默了很久。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嚴肅地和他媽坐下來談話。

他說:“媽,月月不是不講理。她是真的快抑郁了。咱們不能把‘我這是為你們好’掛在嘴邊,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你是我媽,我當然知道你辛苦,也知道你一心為家里好,但你得給別人喘氣的空間?!?/p>

張老太太聽著,眼眶又紅了,但這次她沒哭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李月破天荒地睡到了八點半。她醒來時,一陣陽光正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沒有油煙味,沒有喊聲。

廚房里沒有熟悉的鍋碗瓢盆聲,一切安靜得讓人不敢相信。

她穿著拖鞋走下樓,看到桌上有張便簽紙——

“月月,早飯在鍋里,自己起來熱一下。我去跳廣場舞了,不吵你了。你不是說要改作息嗎,那就好好睡?!獘??!?/p>

李月愣了幾秒,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

那天晚上,她主動給婆婆盛了碗粥,還把煎餅切成了小塊,一邊遞過去一邊笑著說:“媽,這雞蛋餅沒糊,好吃?!?/p>

張老太太嘴角抽了抽,還是接過來吃了一口。

從那以后,她們之間少了很多火藥味。不是說從此就風平浪靜,但至少,早上五點鐘不再是噩夢的開始,而是漸漸變成一種,可以慢慢協(xié)調(diào)的生活節(jié)奏。

生活嘛,不就是在“我至于”與“你不至于”之間,學會讓步、學會理解、學會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