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遺物時那個褪色的藍布包滾落出來,三捆發(fā)霉的百元鈔票裹著存折砸在地上,存單日期從2005年綿延到上周三。

我蹲在滿地狼藉中泣不成聲,終于明白這些年錯怪了那個總穿補丁衣裳的老人。
2006年嫁進陳家時,婆婆正蹲在城中村出租屋門口擇菜。藍布衫袖口磨得泛白,膠鞋底用鐵絲纏著,見我拎著進口水果來,急得直拍大腿:"買這些金貴東西做啥,菜場處理芹菜五毛錢 婚房是老公用集裝箱改的18平米小屋, 夜市擺攤那三年,婆婆每天四點雷打不動出現(xiàn)在海鮮市場。佝僂著背和魚販砍價,為省五毛錢寧愿多走兩里路。有次我撞見她啃冷饅頭當午餐,忍不住抱怨:"媽,咱們現(xiàn)在一天能掙三百呢"。 "三百?三百塊連醫(yī)院掛號費都不夠!"婆婆突然激動起來,混濁的眼睛泛起血絲,"當年你爸肝癌走的時候,icu一天就要八千......"話沒說完就背過身去擦眼角。 兒子出生后矛盾愈演愈烈。婆婆堅持用親戚給的舊尿布,把我買的紙尿褲藏柜頂。"這吸水粒子有毒!"她舉著科普報紙的手在發(fā)抖,"你們年輕人就愛亂花錢"。 直到幼兒園親子日,看見其他孩子穿名牌運動鞋,兒子哭著不肯進門。那晚婆婆屋里的縫紉機響到凌晨,第二天孩子腳上多了雙針腳歪斜的手工布鞋。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老公查出胃潰瘍那年。婆婆默默遞來存折,開戶名竟寫著孫子的名字。"18年撿廢品存的,給孩子讀書用"。二十萬存款記錄密密麻麻,最近一筆是住院當天存的賣紙殼錢。 現(xiàn)在經(jīng)過垃圾站總?cè)滩蛔●v足,仿佛又看見那個瘦小身影在惡臭中翻找易拉罐。存折里最小一筆是八毛錢,標注著"賣礦泉水瓶收入"。最大那筆五萬定期,日期是孫子中考前夜。 我們終究活成了她期待的模樣,她卻永遠穿著那件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葬禮上整理遺容時,殯儀師從她貼身口袋掏出張泛黃字條:"孫兒考研錢還差七萬,下月低保金到賬就能湊齊"。 如今教育基金以婆婆名字設(shè)立,受助孩子們叫她"藍奶奶"。只是再沒人會為省五毛錢跑三個菜場,再沒人把止痛藥掰成四瓣吃。這時代飛奔向前,可有些笨拙的愛永遠停在了舊時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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