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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日光毫無遮攔地傾灑而下,亮得有些晃眼,刺得人眼眶生疼。我站在營區(qū)入口處,神色認真,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耐心地勸返那五個想要闖進營區(qū)的年輕人。

“陸明遠!怎么回事?” 冷不丁,一排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我忙轉過身,立正站好,迅速回應:“報告排長,他們想要進入營區(qū),我正在勸他們離開!”

“這里是軍事要地,嚴禁擅自闖入,馬上離開!” 一排長板起臉,神色冷峻,目光犀利地看向那幾個年輕人,語氣嚴肅地發(fā)出警告。

他們臉上寫滿不情愿,有人小聲抱怨,有人嬉笑著打趣,唯獨她——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在轉身離開前沖我揮了揮手,還說了句:“陸明遠,我記住你了喲!”。

那一瞬間,我莫名覺得她很有趣。

一個多月后,我收到一封來自南京的信,落款是“林小雨”。她說自己是那天誤闖營區(qū)的學生,想交個軍人朋友。信紙上有淡淡的茉莉香,字跡工整又帶著點俏皮。

我這才想起她是誰——那個在陽光下沖我揮手的我忍不住笑了,提筆回信。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漫長的書信往來。

小雨的信總是很長,她寫校園里的梧桐葉落,寫圖書館熬夜復習的困倦,寫對未來的迷茫和期待。而我則告訴她軍營里的晨跑號聲,訓練場上的塵土飛揚,還有我對軍校的向往。

她的回信里總夾著鼓勵:“你一定可以考上!”那些字句像小小的火苗,點燃了我心里沉寂已久的斗志。

第二年春天,我收到了軍校的錄取通知書。

電話撥通的那一刻,小雨在另一端歡呼起來,聲音清脆得像檐角的風鈴。我們約定在玄武湖見面,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認識她——不再是信紙上抽象的文字,而是活生生的、愛笑的林小雨。

湖面的波光映在她臉上,她歪著頭問我:“陸明遠同志,以后是不是得更嚴格要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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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本正經地點頭,她卻噗嗤笑出聲。那天我們沿著湖岸走了很久,聊到夕陽西沉,星光爬上樹梢。

分別時,她塞給我一盒手工餅干,鐵盒上貼著小紙條:“給未來的軍官加加油!”

軍校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忙碌,但小雨的信從未間斷。她總能把瑣碎的小事寫得生動有趣:食堂阿姨多給她舀了一勺糖醋排骨,室友的戀愛烏龍,甚至只是窗臺上突然開花的多肉。

而我則把訓練間隙的每一分思念都揉進信紙,告訴她北方的雪有多大,告訴她我多么期待下次見面。寒暑假成了我們最珍貴的時光,哪怕只有短短幾天,我們也擠在電話亭里聊到深夜,或者坐在公園長椅上分享同一副耳機。

可命運總愛開玩笑。畢業(yè)后,我被分配到了西北的邊防部隊,而小雨留在了南京工作。

距離像一把鈍刀,慢慢割裂著曾經緊密的聯(lián)系。她曾趁著假期輾轉火車和汽車來看我,在簡陋的招待所里,我們裹著同一床被子取暖。

她笑著說:“等你調回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我點頭,卻清楚看到她眼底的擔憂——我們都明白,邊防軍人的調動談何容易。

后來的一次任務中,我為了救戰(zhàn)友被炸傷了左腿。

手術醒來后,醫(yī)生委婉地告訴我,以后恐怕很難正常行走了。病床前的鏡子映出我憔悴的臉,我突然不敢看小雨寄來的信。她本該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一個殘疾的邊防軍人拖累。

我狠下心不再回信,甚至在電話里故意冷淡。

直到某天,戰(zhàn)友告訴我:“小林打了好幾次電話找你,說你再不接,她就直接買票過來了?!?/p>

我攥著話筒,最終只回了一句:“告訴她……我調去新單位了,不方便聯(lián)系?!?/p>

多年后,我從部隊轉業(yè)回到家鄉(xiāng)。整理舊物時,翻出那摞泛黃的信件,小雨的字跡依然清晰。

朋友偶然提起:“聽說林小雨后來去了新加坡,現(xiàn)在過得不錯?!蔽倚α诵?,把信收進抽屜最底層。

可命運似乎還沒折騰夠我們。一次出差途中,我在機場撞見了牽著女兒的她。

時光仿佛驟然倒流——她剪了短發(fā),眼角有了細紋,但笑起來還是當年那個在警戒線外揮手的女孩。

我們坐在咖啡廳里,她輕聲說:“那時候我真的買了去西北的車票,可到了駐地,他們說你調走了……我以為你愛上了別人。”

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卻只能苦笑:“是我太懦弱?!彼呐畠汉闷娴卮蛄课?,小雨摸著她的頭發(fā)說:“叫叔叔?!?/p>

登機廣播響起時,小雨突然問我:“你說……在另一個時空里,我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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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玻璃窗外起落的飛機,輕聲回答:“在那個時空里,我們大概正坐在玄武湖邊吃餅干吧?!彼α?,眼里有淚光閃動。

兩架飛機朝著相反的方向騰空而起,舷窗外的云海被陽光鍍成金色。我忽然明白,有些緣分就像交錯的軌道,哪怕曾經無限接近,終究要駛向不同的遠方。

可那些共度的青春,那些未說出口的遺憾,早已在記憶里凝成琥珀。小雨最后發(fā)來的信息靜靜躺在手機里:“平行時空的我們,一定會幸福。”

我按下鎖屏鍵,云層之下,山河依舊。

或許真正的告別不是遺忘,而是終于能笑著說起從前。就像兩顆錯軌的星辰,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已經交換了最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