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讀蘇詩,至《次韻王鞏南遷初歸二首》其一,突然明白,為何柔奴能說出那么犀利的話了。

柔奴是誰?她說了什么話?我們不如來重溫一下這首《定風波》:
王定國歌兒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麗,善應(yīng)對。家世住京師。定國南遷歸,余問柔:廣南風土應(yīng)是不好?柔對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xiāng)。因為綴詞云。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yīng)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yīng)不好?卻道,此心安處吾鄉(xiāng)。

賓州在廣西,我不知道那時的廣西人是不是也說“猴賽雷”,但不得不承認,柔奴這話,絕對“很犀利”,超牛逼,唬得蘇軾一楞一楞的,跟王朝云的“學士一肚皮不入時宜”堪稱雙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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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我是讀到那句詩,才想到柔奴如此犀利這個問題,那么,詩是怎樣寫的呢?

問君謫南賓,野葛食幾尺。

逢人瘴發(fā)黃,入市胡眼碧。

三年不易過,坐睨倚天壁。

歸來貌如故,妙語仍破鏑。

那能廢詩酒,亦未妨禪寂。

愿為尚書郎,還賜上方舄。

其他不說,我們只看第四句。

歸來貌如故,可與詞里的“萬里歸來顏愈少”相對照。而妙語仍破鏑,指的是王鞏還是像以前一樣,妙語連珠,總是正中要害——也即,哪怕貶了那么遠,他可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么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我們曉得,哪怕卑微如婢女,他們與主人之間,也是相互選擇的。

蘇軾,東山再起之后仍然不受權(quán)臣待見,他家的婢女在四五年里四散而去,各奔前程,唯朝云陪他到底——可實際上,在妹子們“拋棄”大哥之前,她們也是大哥選擇過的呀。

要么貌美如花,要么能彈會唱,要么蠻腰善舞……或者,兼而有之……不討人喜歡的那些,肯定早早的找了個理由就送走了。當然,除了能滿足主人耳目之欲的,還有能讓他們心靈如貼,相互理解的,肯定也在被留之列。便如柔奴、朝云。

也正因為她們與主人更多的是理念層次的交流,所以她們才能全身心地與主人融為一體,而非大難臨頭各自飛。愿意跟隨他們到天涯海角,雖九死猶未悔。

于是,她們幸運地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千年之后,還被人所尊重和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