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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發(fā)什么呆呢?"好友趙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醉仙樓有新來的歌姬,聽說色藝雙絕,咱們不去瞧瞧?"

杜衡合上折扇,輕輕敲打掌心:"這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這位可不一樣,"

杜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卻被趙明半推半拉地帶進了醉仙樓。

樓內燈火輝煌,絲竹聲聲。杜衡剛在雅座落座,便聽一陣清脆的琵琶聲如珠落玉盤。眾人安靜下來,只見一襲白衣的女子懷抱琵琶,緩步走上臺來。

那一刻,杜衡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半空。

女子約莫十八九歲,眉如遠山,眼若秋水,肌膚勝雪。她不是那種濃妝艷抹的美,而是一種出塵脫俗的清麗。當她輕啟朱唇,唱起《雨霖鈴》時,整個醉仙樓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那聲音如清泉流過山澗,又如春風拂過竹林,聽得杜衡心頭一震。他不由自主地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筆墨,在酒樓的箋紙上揮毫而就:

"料猜貌與玉環(huán)齊,歌和聲高舞袖低。笑我愛才兼愛色,十詩九向美人題。"

寫罷,他喚來小二,將詩箋與一兩銀子一同遞過去:"請轉交那位姑娘,就說城南杜衡拜上。"

趙明在一旁擠眉弄眼:"杜兄這是動心了?"

杜衡不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的女子。那女子收到詩箋,微微一愣,隨即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終與杜衡四目相對。她淺淺一笑,如曇花一現(xiàn),卻讓杜衡心頭一熱。

曲終人散時,杜衡仍坐在原位,直到小二前來告知:"杜公子,云裳姑娘請您后堂一敘。"

"云裳..."杜衡輕聲念著這個名字,跟著小二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

月光下,云裳已換下演出時的華服,只著一件素白長裙,更顯清麗脫俗。見杜衡進來,她盈盈一禮:"杜

杜衡還禮:"姑娘歌聲動人,杜某一時興起,唐突之處還望海涵。"

云裳請杜衡入座,親手為他斟茶:"公子詩中'十詩九向美人題',可是實情?"

杜衡笑道:"實不相瞞,杜某確實偏愛為美人作詩。但如姑娘這般才貌雙全者,卻是生平僅見。"

云裳掩口輕笑:"公子過譽了。云裳不過一介歌女,怎敢當此評價。"

"歌女又如何?"杜衡正色道,"姑娘的歌聲能洗滌人心,勝過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的所謂才女百倍。"

云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垂下眼簾:"公子不嫌云裳出身低微,云裳感激不盡。"

那夜,他們談詩論詞,不覺東方既白。杜衡發(fā)現(xiàn)云裳不僅歌藝精湛,對詩詞的理解也遠超常人。而云裳則被杜衡的才華與真誠所打動,不再如初見時那般拘謹。

自此,杜衡成了醉仙樓的???。每當云裳登臺,他必在臺下凝神聆聽;每曲終了,他必賦詩相贈。云裳則將他的詩詞譜成新曲,在臺上演唱。二人一詩一歌,竟成了秦淮河畔的一段佳話。

這一日,杜衡又來到醉仙樓,卻被告知云裳身體不適,不能見客。他心中擔憂,不顧規(guī)矩直奔云裳居住的后院。

輕叩門扉,里面?zhèn)鱽碓粕烟撊醯穆曇簦?誰?"

"是我,杜衡。"

片刻沉默后,門開了。云裳面色蒼白,卻仍強打精神:"公子不該來此,若被人看見..."

杜衡不由分說地進門,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這么燙!怎么不請大夫?"

云裳苦笑:"一點小病,不礙事的。"

杜衡立刻吩咐小二去請大夫,自己則留下來照顧云裳。他笨拙地擰濕毛巾為她敷額,又親自煎藥喂她服下。

云裳望著他忙碌的身影,眼中泛起淚光:"公子何必如此...云裳不值得..."

"胡說!"杜衡打斷她,"在我心中,你比那些所謂的千金小姐珍貴百倍。"

云裳別過臉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病中的三天,杜衡寸步不離。他為云裳讀詩解悶,講述自己游歷四方的見聞。云裳則告訴他自己的身世——她本出身書香門第,因家道中落被迫賣藝為生。

"我原以為此生就這樣了,"云裳輕聲道,"直到遇見公子..."

杜衡握住她的手:"云裳,我..."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杜衡的表妹林月如帶著幾個家仆闖了進來,看到眼前情景,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表哥!你竟然為了一個歌女三天不歸家!舅舅已經(jīng)大發(fā)雷霆了!"

杜衡皺眉:"月如,云裳病了,我在照顧她。"

云裳臉色煞白,掙扎著起身行禮:"小姐誤會了,云裳絕無此意..."

杜衡擋在云裳面前:"月如!注意你的言辭!云裳是我的朋友!"

"朋友?"林月如譏諷道,"全城都知道你杜大才子迷戀一個歌女,連科舉都不顧了!舅舅說了,若你再執(zhí)迷不悟,就斷了你的供給!"

杜衡怒極反笑:"好啊,那就斷了吧!我杜衡行事,何須他人置喙!"

林月如氣得跺腳:"你...你等著瞧!"說完便帶著人憤然離去。

屋內一時寂靜。云裳低聲道:"公子,令尊說得對。您前程似錦,不該因云裳耽誤了科舉..."

杜衡搖頭:"科舉年年有,但知音難覓。"

云裳卻堅持道:"公子若真為云裳好,就請暫時不要來了。待公子金榜題名時,若還記得云裳,再來一敘不遲。"

杜衡見她態(tài)度堅決,只得嘆息著答應。臨別時,他留下一首新詩:

"不羨千金買笑顏,只憐清韻出塵寰。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云裳捧著詩箋,淚如雨下。

杜衡離開后,果然專心備考,不再去醉仙樓。但他每日都會派人送一首詩給云裳,有時是寫景,有時抒情,字里行間都是對她的思念。

轉眼秋闈將至。這一日,杜衡正在書房苦讀,忽聽窗外雨聲漸大。他抬頭望去,只見雨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門外——是云裳!

他連忙開門迎她進來。云裳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得可怕:"公子...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杜衡心頭一緊。

"班主要帶我們去京城...明日一早就出發(fā)..."云裳的聲音顫抖著,"我...我來向公子道別..."

杜衡如遭雷擊,半晌說不出話來。雨水從云裳的發(fā)梢滴落,混著她的淚水。

"為什么...為什么突然要走?"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云裳苦笑:"醉仙樓新來了知府的外甥女,指名要我讓出臺柱的位置...班主不敢得罪..."

杜衡握緊拳頭:"我去找知府理論!"

"別!"云裳拉住他,"公子前途要緊...云裳不過一介歌女,到哪里都一樣..."

"不一樣!"杜衡激動地說,"對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的!"

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杜衡突然拉著云裳跪在雨中:"天地為證,我杜衡今日發(fā)誓,此生非云裳不娶!"

云裳驚呆了:"公子!你瘋了!你是舉人老爺,怎么能..."

"功名算什么?"杜衡大聲道,"沒有你,就算中了狀元又如何?"

云裳淚流滿面:"可是..."

"沒有可是!"杜衡堅定地說,"我已經(jīng)想好了。明日我就去向父親表明心意。若他不允,我就帶你私奔!"

云裳望著他堅毅的面容,終于忍不住撲進他懷中痛哭。

雨幕中,兩個身影緊緊相擁。杜衡輕聲在她耳邊念道:"笑我愛才兼愛色,十詩九向美人題。這最后一首,我要用一生來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