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目視頻
2025年“世界讀書日”
“育見新聞“特別策劃
《我們都是領讀人》
對話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副院長
北京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張莉
百年間 女性的命運如何相連接？
2018年起，張莉展開了一項關于作家性別觀念的調(diào)查。她的采訪對象都是當代文壇的中堅力量，包括梁鴻、馮唐、雙雪濤、蔣方舟等人，年齡層主要集中在30到50歲，最終收到127位作家的回應。在此之外，她還對十位文壇前輩（鐵凝、施叔青、林白、遲子建；賈平凹、韓少功、阿來、閻連科、蘇童、畢飛宇）進行了同題采訪，試圖對比不同代際作家之間的性別觀念差異。
張莉帶著從事文學研究多年之后對自己女性身份的思考，也帶著她對整體女性命運的共情。她想知道在“五四運動”一百年后的當下，女性寫作是怎樣的，以及作家的性別觀念和當年比有何變化。張莉的博士論文關注的是現(xiàn)代文學中最早的女性作家群體，于2010年出版成書，第一版叫《浮出歷史地表之前》。
在這個復雜變動的性別時代里，一方面“她”經(jīng)濟讓消費市場充盈著女性的氣息；一方面深入骨髓的“厭女癥”依然宰制著多數(shù)女性的命運。令張莉詫異的是，即使每年都有無數(shù)事件在滌蕩社會思潮，在中國當代女性文學中，我們卻鮮少看見反映性騷擾、家庭暴力等問題的作品，而女作家又普遍不愿意被認為只會寫“女人的問題”。
2020年，張莉的這本書再版，書名也改為更直接的《中國女性寫作的發(fā)生（1895-1925）》。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當年文學史意義上的研究，因為當下劇烈變動的性別觀念，被賦予了別樣的當代性。這項調(diào)查讓張莉回到了自己研究的原點，似乎具有一種偶然中的必然。
2004年，張莉進入北京師范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她開始致力于研究第一代中國女作家，想要探尋現(xiàn)代意義上的女性寫作是如何發(fā)生的。“今天重新回過頭來看，我當時憑著一腔熱情去做，也有一些不太滿意的地方，但在女學生與中國現(xiàn)代女性寫作的發(fā)生方面，我是開了一個頭。雖然也許沒有做得那么好，但這個發(fā)現(xiàn)很重要。它讓我意識到關于婦女解放的很多問題?！?/p>
“爆款金課”的秘密：女性文學如何“破圈”？
張莉開設“中國現(xiàn)代女性文學研究”課程的初衷，源于對北京師范大學深厚歷史文脈的承繼。作為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女高師"）的傳承者，北師大曾培養(yǎng)出廬隱、馮沅君、石評梅等第一代現(xiàn)代女作家群體，李大釗、魯迅等思想先驅(qū)在此播撒的婦女解放火種，構(gòu)成了中國女性文學覺醒的原點。
張莉希望通過這門課，使學生理解女性寫作與中國現(xiàn)代性進程的深刻關聯(lián)：既呈現(xiàn)廬隱《海濱故人》中的新女性困惑，馮沅君《隔絕》里的婚戀覺醒，石評梅《紅鬃馬》中的革命激情等文學史坐標，也引導學生思考蕭紅《生死場》對生育苦難的書寫，李娟《阿勒泰的角落》對邊疆生存的詩意觀照。
通過細讀經(jīng)典文本，課程不僅培養(yǎng)文學鑒賞與創(chuàng)意寫作能力，更著重建構(gòu)性別平等的認知框架，在多元文化語境中審視女性主體性的生成與困境。這種教學導向既是對北師大"女高師"精神傳統(tǒng)的當代回響，也為當代青年理解性別議題提供了兼具歷史縱深與現(xiàn)實關懷的學術場域。
給青少年的“文學地圖”：不喂雞湯 只當“導游”
張莉在《給少年的文學課》中構(gòu)建當代文學閱讀譜系的實踐，體現(xiàn)了對青少年閱讀心理的深刻洞察。她突破傳統(tǒng)經(jīng)典導向的選目框架，以李娟、劉慈欣等熱門作家為核心，正是捕捉到年輕一代對“生活現(xiàn)場感”的強烈訴求——李娟筆下鮮活的新疆牧場日常，劉慈欣科幻世界中激發(fā)想象力的宇宙圖景，都與學生當下的生活經(jīng)驗形成共振。
這種選擇絕非否定經(jīng)典價值，而是將“激發(fā)閱讀興趣”置于優(yōu)先地位，通過作家創(chuàng)作與生活故事的雙重呈現(xiàn)，搭建起作家與讀者之間的情感橋梁。書中“作家童年書單”的巧思，既解構(gòu)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神秘性，又暗含“閱讀影響人生”的導向，使文學教育回歸以讀者為中心的本質(zhì)。這種當代作家集群式解讀，既是對統(tǒng)編教材的有效補充，更是培養(yǎng)文學鑒賞力的創(chuàng)新路徑，在經(jīng)典與現(xiàn)代的張力中，為青少年繪制出更具時代活力的文學地圖。
AI時代 人類寫作還剩什么“必殺技”？
張莉認為，在人工智能崛起的時代，人類寫作的獨特價值愈發(fā)凸顯。她強調(diào)，寫作的本質(zhì)是“修辭立其誠”，即通過文字確認自我、留存真實情感與生命體驗。AI雖能生成語法正確、辭藻華麗的文本，卻缺乏原創(chuàng)文學形象塑造能力——機械復制的“祥林嫂”終究不是魯迅筆下的經(jīng)典，完美無缺的“媽媽”也難以承載個體獨特的情感記憶。這種“人味兒”的缺失，揭示了AI寫作的致命局限：它無法創(chuàng)造前所未有的文學世界，只能模仿既有的審美范式。
張莉認為，未來文學將經(jīng)歷AI驅(qū)動的審美革新，程式化表達將被淘汰，而真正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作家將因稀缺性愈發(fā)珍貴。這要求文學教育回歸本質(zhì)，重視“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培養(yǎng)寫作者觀察生活、體悟情感、創(chuàng)新表達的能力，在AI洪流中守護人類獨有的精神溫度與文學靈性。
世界讀書日特供書單
張莉主編的“百年文學中的北京”由《小說中的北京》（全三冊）、《散文中的北京》、《詩歌中的北京》3種5冊圖書組成，致力于收錄百年來一代代作家筆下的北京故事和北京風景，展現(xiàn)新的北京氣象與北京風貌。
在張莉看來，編纂既是不斷深入了解文學中的北京的過程，更是深入思考關于何為北京味道、何為北京氣息、何為北京氣象的過程。工作中，她的腦海里常常冒出各種問號，比如獨屬于北京的詩情和詩心是什么？比如不同時代的詩人們關于北京的難忘瞬間如何化為詩意？以及是什么使一代代小說家們寫下如此之多的經(jīng)典作品？在編纂的不同時期，她對這些問題都有著不同的答案，而在編纂工作結(jié)束后，她認為這既是關于何為真正的北京味道的解答，又是一次次不斷認識北京生活，一次次重新理解北京城的過程。
采訪手記
在AI的潮聲中 重拾筆尖的溫度
第一次聯(lián)系張莉老師時，我攥著提綱的指尖泛著潮意。上學時我總愛用圓珠筆把課桌紋路描成詩行，以為文字能像信鴿般穿越晨昏，沒成想?yún)s在油墨漬里撞得頭破血流。
十年磨一劍，劍未出鞘，先被時代的浪花打濕了鋒芒。當DeepSeek以鯤鵬之姿掠過文壇，我這只“學鳩”才真正驚覺：那些曾讓我熬夜推敲的比喻，AI三秒便能生成十種；那些費盡心思架構(gòu)的故事，算法分分鐘拆解重組。
采訪張莉老師那日，春陽正好。她坐在演播室里娓娓道來。"寫作是照見自己的鏡子"，她輕聲細語道，“AI能學得莫言遣詞造句的章法，卻釀不出他筆下高密東北鄉(xiāng)那壇摻著泥沙的烈酒?！边@話像粒石子，驚破了我心湖的倒影。
有多久沒為“照見自己”而拿起筆了？這些年，我為工作寫文案，為生存寫報道，唯獨忘了為那個在課桌上刻詩的自己落筆。青少年們何嘗不是？他們的周記里塞滿“難忘的一天”，卻鮮有帶著體溫的“獨家記憶“。我們教他們遣詞造句，卻忘了教他們?nèi)绾卧谖淖掷锇卜判奶?/p>
歸家途中，見路邊少年低頭刷著短視頻，屏幕藍光映得面孔蒼白。忽然想起張莉老師說的那句：“真正的文學，它是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創(chuàng)造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痹谒惴ńy(tǒng)治的表達荒原上，或許我們更需要做的，是牽起孩子們的手，帶他們觸摸筆尖的溫度——不是教他們寫出滿分范文，而是教會他們在橫豎撇捺間，聽見自己靈魂的震顫。
夜燈下，我翻開塵封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間，曾經(jīng)的字跡歪斜卻倔強：“我要寫的故事，連AI都算不出結(jié)局?！?/p>
窗外，春風正翻動著新芽。
播出安排
洞察時代，育見未來?！队姟罚袊逃娨暸_一頻道每周一至周五19:45播出。
該欄目以“高遠立意、高端布局、高度關注”的理念，關注國計、關注民生，把握時代脈搏，解讀政策動態(tài)，構(gòu)筑教育政務服務新通道，搭建教育政策解析新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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