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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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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孫女放學回家,公交車過涼城路場中路交叉路口忽然停滯不前。孫女很老道地說:“又要‘吃火車’了?!鄙夙?,就見一個火車頭“轟隆隆”地駛過,好在后面沒有冗長的車身,所以地面交通中斷時間并不長。

隨著一陣鈴聲響起,兩邊鐵柵欄緩緩打開,積蓄在鐵路兩邊的眾多電動自行車如群蜂尋蜜般爭先恐后朝前疾馳,公交車、私家車當然只能龜行避讓。好在這點紊亂現(xiàn)象很快結束,道口迅速恢復如常狀態(tài)。聽得邊上有大媽用如釋重負的語調(diào)打電話:“好了好了,火車吃好了,馬上就到了?!惫烙嬍怯衅鴷r間點要辦的急事了。

有外地朋友乍一聽到滬語中與“吃”搭配的固定詞組常會大惑不解,譬如“吃紅燈”“吃火車”“吃螺螄”,莫非真是鐵齒鋼牙?

上海話中習慣將“遭遇”“攤上”不愉快不順利的事稱為“吃”,比方“吃進”有“啞巴吃黃連得憋著”的意思,工作出錯被上司批評是“吃牌頭”、開車違停收到處罰通知書是“吃罰單”。所以,如若一路通暢經(jīng)過道口,小孫女就很是慶幸:“今朝額骨頭高,沒有‘吃火車’”。

1898年淞滬鐵路在上海開通,行駛在如今的虹口江灣至寶山吳淞之間,設置了寶山路、天通庵路、江灣、三民路(今三門路)、高境廟、何家灣、蕰藻浜、吳淞、炮臺灣等九站。作為當時最快捷、最便利的交通方式引起很大轟動。上海地區(qū)有竹枝詞寫道“輪隨鐵路與周旋,飛往吳淞客亦仙,他省不知機器巧,艷傳陸地可行船”。百年以后的1997年,淞滬鐵路停止運行,僅保留從江灣到何家灣的一段支線承擔貨運任務。打開手機電子地圖一查,涼城路口標注為“南何支線鐵路”,所以這是最后一段淞滬鐵路的一個鐵路道口了。因此每一次“吃火車”,都能看作是用一個短暫休止感受歷史的脈動。

身處在等候火車通過的熙熙攘攘人群里,電光火石的驀然間有時光逆轉(zhuǎn)的感覺。如今的鐵路路基寬度、兩側(cè)多少間隔方可種植綠化等都有嚴格規(guī)定,而在幾十年前則是另外一種景象,尤其市區(qū)鐵路兩邊有密密匝匝的住家,火車幾乎擦著兩邊的屋檐蜿蜒行進。盡管火車經(jīng)過時,兩邊簡屋都隨之抖動,但里面的居民依然吃飯聊天睡覺一點不耽誤,那是要十幾幾十年修煉而得的功力。當年廠里有位老師傅就住那里,每逢上早班,會數(shù)家門口過了第幾次火車,就知道該起床上班了。

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由于環(huán)境逼仄,虬江路、江灣路鐵路線兩旁的居民還會在鐵路線上“做道場”,因此天天都要“吃火車”,但就有本事在火車開來前默契地將一切都搬開去,待火車開過后又照樣在鐵軌上曬被子晾衣裳嬉戲奔跑。歲月匆匆,卻有道是:錚錚鐵軌今還在,風中縷縷當年絮。

如今城市高樓林立、地鐵縱橫、高架路逶迤,上世紀八十年代建造的住宅樓,因設計標準偏低已被稱作“老破小”亟需提升改造。鐵路沿線也早已舊貌換新顏,所以在這個路口,“吃火車”堪稱碩果存數(shù)不多的懷舊場景了。

盡管“吃火車”有點礙事,尤其上班高峰時間,若能修建一座立交橋當然不錯,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若是懷念過往歲月又無處排遣,就可以到這里重溫原汁原味的當年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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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可發(fā)至zfk@yptimes.cn

作者 |陳茂生

編輯 |顧金華

誦讀 |吳若愚(復旦大學)

音頻 |朱培瑜(復旦大學)

視覺 |邱麗娜 劉晶

*轉(zhuǎn)載請注明來自上海楊浦官方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