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外有畫師孟云亭,字子鶴,祖籍吳縣,年方廿八。其人生得清癯俊朗,眉目如畫,尤善人物寫真,筆下仕女無不栩栩如生。只因性情孤高,不肯阿附權(quán)貴,故雖畫藝超群,卻常困于柴米之憂。
這年深秋,陰雨連綿。孟云亭獨(dú)居城西小院,檐前鐵馬叮當(dāng)作響,更添幾分凄涼。這日黃昏,他正對著一幅未完成的《麻姑獻(xiàn)壽圖》出神,忽聽門外環(huán)佩叮咚,接著傳來輕叩門扉之聲。
"何人夤夜造訪?"孟云亭擱筆問道。
門外女子聲音清越如泉:"聞得孟先生妙筆丹青,特來求繪小像。"
孟云亭整衣開門,但見雨中立著一位絕色女子。她約莫雙十年華,身著淡青羅衫,手持油紙傘,傘面上繪著幾枝墨梅。最奇的是,那雨絲落在她周身三寸處,竟自行避開,衣衫半點(diǎn)不濕。
女子斂衽為禮:"妾身柳氏,小字青娘。冒雨前來,望先生見諒。"
孟云亭見她舉止端莊,不似尋常人家女子,連忙還禮:"柳小姐請進(jìn)。只是寒舍簡陋,恐辱清目。"
青娘隨他入內(nèi),燈下觀之,更覺其肌膚如玉,眉目如畫。尤其一雙鳳眼,似含秋水,顧盼間流轉(zhuǎn)生輝。她解下腰間錦囊置于案上,囊中銀兩碰撞,聲如珠玉。
"這是定金十兩,若畫像稱意,另有重謝。"青娘輕聲道,"只求先生將妾畫得真切些。"
孟云亭見銀兩成色極好,心中暗驚。這等出手,非富即貴。他鋪開上等宣紙,調(diào)好顏料,請青娘坐于窗前。青娘卻道:"不必對坐,先生但憑記憶作畫即可。"
"這..."孟云亭遲疑道,"不觀真容,如何下筆?"
青娘掩口輕笑:"先生號稱'過目不忘',怎的今日反倒推辭?"說著,在燈下緩緩轉(zhuǎn)身。青衫飄舉,如凌波仙子。俄頃,竟憑空消失,只余一縷幽香。
孟云亭駭然四顧,忽覺案上多了一方素帕,帕上繡著"七日為期"四字。再看那錦囊,確確實(shí)實(shí)裝著十兩紋銀。窗外雨聲漸歇,一彎新月破云而出,照得院中積水粼粼生光。

此后三日,孟云亭閉門不出,專心繪制青娘肖像。說來也怪,那女子容貌在他腦中異常清晰,連睫毛弧度都?xì)v歷在目。他先用淡墨勾勒輪廓,再以胭脂輕染雙頰,最后點(diǎn)睛時,竟不自覺用了祖?zhèn)鞯?活睛法"——取清晨荷葉上的露珠調(diào)墨。
畫成那日,恰是月圓之夜。孟云亭將畫像懸于壁間,自斟自飲。半醉之際,忽見畫中青娘眼波微動,唇角似有笑意。他驚得酒醒了大半,揉眼再看,畫像又如常。
"莫非近日勞累,生出幻覺?"孟云亭自語道。正要熄燈就寢,忽聞畫中傳來幽幽嘆息。這次聽得真切,絕非錯覺。他大著膽子走近畫像,發(fā)現(xiàn)畫中背景竟由原先的空白,變成了一座荒廢的園林——假山傾頹,池水干涸,唯有幾株老梅倔強(qiáng)地開著花。
更奇的是,畫中青娘所立之處,分明是園中一座涼亭。亭柱上隱約可見"聽雨"二字。孟云亭猛然想起,城東確有一座柳家廢園,園中就有聽雨亭。二十年前,柳家乃姑蘇望族,后因卷入科場案,家道中落。傳聞柳家小姐才貌雙全,卻在一場大病后香消玉殞...
思及此,孟云亭汗毛倒豎。那求畫的青娘,莫非是柳小姐魂魄?再看畫像,青娘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他定了定神,對著畫像深施一禮:"柳小姐若有未了之心愿,不妨明示。"
畫中無應(yīng)答,唯有梅影婆娑。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得畫紙簌簌作響,竟似女子啜泣之聲。
翌日清晨,孟云亭攜畫前往柳家廢園。園門緊鎖,鐵鎖已然銹蝕。他繞至西墻坍塌處,跨過雜草進(jìn)入園中。舉目四望,滿目荒涼。循著記憶找到聽雨亭,亭柱上"聽雨"二字依稀可辨,與畫中景象分毫不差。
"公子尋人?"身后突然傳來蒼老聲音。孟云亭轉(zhuǎn)身,見一白發(fā)老嫗挎著竹籃站在假山旁。
此后,孟云亭畫藝大進(jìn)。他筆下的仕女,個個眼波流轉(zhuǎn),似欲出畫而來。尤其那幅《雨夜美人圖》,畫中青娘撐傘回眸,身后隱約可見書生執(zhí)玉相候。世人皆道此畫神奇——晴天觀之,青娘笑靨如花;陰雨時分,卻見她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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