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袁世凱登基稱帝,但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的心腹大將馮國璋竟會成為這件事最強烈的反對者。

(一)

時年元旦,梁啟超應(yīng)袁克定邀請,趕赴南京湯山參加酒宴。

袁世凱的這個瘸兒子,當(dāng)時還請來了楊度作陪。推杯換盞間,他滔滔不絕,細數(shù)共和體制的諸多缺點,而后意味深刻的看向梁啟超“您對此怎么看?”

“我只研究“政體”不研究“國體”,所以不敢往下言論……?!?/strong>梁啟超聽罷訕笑著回應(yīng)

梁啟超此番話雖然把袁克定給搪塞了過去,但他心里直打鼓“袁克定到底為什么會講這些?”

梁啟超帶著這個疑問,在回廣東探親期間,特意繞道南京去見了馮國璋“你說袁家到底有何居心,他們是不是想要推行帝制?”

馮國璋沉思片刻“我也不清楚,但這個問題可大可小,我必須親自北上,當(dāng)面向袁世凱問個明白!”

馮國璋剛到北京,段芝貴就前來敘舊,二人寒暄過后,段芝貴開門見山“咱們北洋眾將領(lǐng)極力推選你做代表,勸說袁世凱總統(tǒng)推行帝制,登基稱帝……?!?/strong>

馮國璋內(nèi)心大為震動,但他并沒表現(xiàn)在面上。段芝貴緊接著又說“全國的師長、旅長都是這么想的,而且已經(jīng)有所行動。”原來,馮國璋抵京前,袁世凱早已挨個召見了各地軍界要員,問過他們“到底是共和好還是帝制好?”不過,至于眾人的回答,外界無從知曉。

為探明情況,馮國璋先后三次“覲見”袁世凱。前兩次,每當(dāng)他提到“國體”,袁世凱就會有意岔開話題。直到第三次,他變換方式,以匯報和請示的態(tài)度開口道“外面都說大總統(tǒng)想改共和為帝制,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還請大總統(tǒng)早點指示,我們也好在地方進行提前準備??!”

跟隨袁世凱多年,馮國璋對上司的為人非常清楚,他只能試探著來。

然而袁世凱此時早已對馮有了戒備心,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如今他一統(tǒng)天下,必須對下面的將領(lǐng)提高防范,唯有這樣才能避免權(quán)利旁落,尤其馮國璋和段祺瑞此類心腹,羽翼已經(jīng)豐滿,且身居高位,手掌重兵,若是再讓他們張羅帝制,獲取政治資本,影響力只會更大。

即便馮、段沒有造反之心,可待到他袁某百年之后,這江山恐怕還是會易主。

所以面對上門追問的馮國璋,袁世凱嘴巴緊得很,但為表示“君臣”的親密無間,他故作推心置腹的講“咱們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你說現(xiàn)在的我和皇帝有什么不同?在許多人看來,當(dāng)皇帝不就是為了子孫后代嗎?但我的那些兒子,根本就沒有能夠肩負管理國家大事重任的,再者帝王家庭免不了爭權(quán)奪利,互相殘殺,為子孫著想咱就不能這么干……。”

見袁世凱不講真話,馮國璋就采取迂回戰(zhàn)術(shù)“誰說不是,傳言在江南鬧得沸沸揚揚,他們根本就不懂大總統(tǒng)為國為民的宏圖大愿?!薄暗堑鹊街袊鴱娛⒛翘欤鞯匕傩展餐瑩泶?,大總統(tǒng)怕是推也推不掉?!?/p>

袁世凱聽罷臉色一沉,拍桌而起“那就太不像話了,他們要是這么逼我,我就去異國他鄉(xiāng)養(yǎng)老,不再過問國事。我有個孩子自倫敦求學(xué),我正計劃在那邊購置些薄產(chǎn)呢?!?/strong>

馮國璋這次信以為真,回去后很快就轉(zhuǎn)告梁啟超,袁世凱沒有當(dāng)皇帝的意思。

(二)

但這件事還沒過多久,袁世凱的喉舌《亞細亞日報》就公然鼓吹君主制,刊載《君憲救國》釋放恢復(fù)帝制信號,隨后袁世凱支持楊度搞的“籌安會”便正式成立。

全國嘩然之際,馮國璋十分惱火的對親信說“我跟了老頭這么多年,鞠躬盡瘁,輔佐他做元首,當(dāng)總統(tǒng)。他倒好,處處提防著我,連句真話都沒有……?!?/p>

然而,不管馮國璋怎么生氣,袁世凱推行帝制事宜仍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籌安會向各地軍事將領(lǐng)去電,要求他們明確表態(tài),不久后就有19位將軍回電,支持袁世凱稱帝,但其中并沒有馮國璋的名字。

就在段芝貴準備去電詢問情況時,政事堂收到一份以馮國璋為首的聯(lián)名電報。電報并沒有對帝制做出表態(tài),而是說改變國體這種大事,應(yīng)該由國務(wù)卿定稿領(lǐng)銜,再提交參政院代行立法院共議,以示公正,而并非交由籌安會和段芝貴等人“胡搞”。

袁世凱因此被氣的心里直罵娘,但他并不占理,只能強顏歡笑公開征求國民意見,同時派阮忠樞前往南京游說馮國璋。

阮忠樞是以袁世凱代表的身份去見馮國璋的,但他卻處處卑躬意謙,苦口婆心的說北洋團結(jié)最主要,勸馮國璋性子別太硬,可以不贊成,但也別公開反對。馮知道這件事已成定局,他根本無力改變,所以應(yīng)付了阮忠樞幾句,就給衰世凱拍了電報“服軟”。

1915年12月11日,參政院通過了所謂的“擁戴”書。次日,袁世凱登基稱帝,這天北京城里處處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而袁世凱就在居紅堂接受了百官朝賀,這在馮國璋眼中是極其荒唐的情形,他們征戰(zhàn)多年國家不進反退,實在讓人可嘆可悲

(三)

袁世凱登上帝位后,定年號“洪憲”,都城設(shè)于北京。馮國璋當(dāng)時被任命為參謀總長,但他直接以身體抱恙為由,拒而不就。

為防止馮國璋鬧事,袁世凱特派蔣行雁、阮忠樞攜“官醫(yī)”趕赴南京“探病”,并下令官醫(yī)留駐診視,嚴密監(jiān)控馮的舉動。馮國璋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他早在袁世凱登帝前,就和反袁勢力取得聯(lián)系,并暗中捎信給梁啟超,希望云南盡快起事,他會竭力配合。

12月25日,蔡鍔、唐繼堯主導(dǎo)的討袁護國戰(zhàn)爭爆發(fā),袁世凱派馮國璋領(lǐng)兵平亂,他還是裝病不干,一直在暗中和各省通氣,密謀推翻帝制事宜。

待到1916年3月,馮國璋公開復(fù)出,他此前還對袁世凱有所顧忌,只在私下和各省軍事首腦聯(lián)系,如今“明目張膽”直接高舉“擁護共和”旗幟,導(dǎo)致時局緊張氛圍陡然提升。

短短數(shù)天后,陸榮廷響應(yīng)云南宣布廣西獨立,加入護國軍行列。隨著反袁聲勢的擴張,北洋軍事集團人心惶惶,為尋找政治出路,相繼倒戈馮國璋。而馮國璋也由此成為了袁世凱和護國軍兩大陣營之外,第三勢力的核心人物。

這天,四川督軍陳宦派胡公鄂趕往南京秘密會見馮國璋。

“陳將軍對時局的態(tài)度全看您,四川到底要不要獨立?也是聽您的意見?!?/strong>胡公鄂直言

由于陳宦是袁世凱的心腹,馮國璋在沒摸清對方的真實來意前,只是含糊的應(yīng)付了之。

胡公鄂無條件留在南京后,馮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對方既不是來搞情報也并非說客,就放下了戒備心。某天下午,馮國璋對胡公鄂說“老頭子看錯了人,手底下全是狐群狗黨,我也很痛心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辦法呢?”“你的電報呢,拿來我照發(fā)好了。”

就這樣,陳宦在得到馮國璋的支持后,很快就和蔡鍔實行和談,隨即四川宣告獨立,脫離北京政府。此舉過后,馮國璋就算是徹底和袁世凱鬧翻了臉,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聯(lián)合多名將軍再次向北京去電,要求袁世凱取消帝制,懲辦禍首。

身邊心腹相繼起兵獨立,袁世凱突生絕望之感“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在昨晚看到一顆大星自天上劃落,先前就遇到過一次,當(dāng)時李鴻章死了,這次怕是要輪到我了?!?/strong>

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之下,袁世凱不得不采取馮國璋等將領(lǐng)的建議,于1916年3月23日宣告廢除“洪憲”年號,恢復(fù)共和,公元年歷,取消帝制。前前后后算下來,袁世凱只做了短短83天的皇帝夢,就氣數(shù)耗盡,最終在1916年一命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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