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富豪和女友慘死家中

2009年8月23日,是西安四海工貿公司董事長賈四海人間蒸發(fā)的第四天。

賈四海58歲,西安市長安區(qū)賈王村村委會主任,區(qū)人大代表,農民企業(yè)家。他的四海工貿公司,其實就是一家房地產企業(yè)。

老賈在賈王村的口碑沒的說,有了錢,沾光最多的就是村里的鄉(xiāng)親們。誰家有紅白喜事、誰家過日子困難,只要他知道了,都會“刷、刷”地數鈔票。村上不少人是在老賈的公司做事兒的,其實,搞房地產的遇上資金緊缺也是常有的事兒??墒?不管自己怎么困難,老賈從來沒有拖欠過工人的工資。不僅如此,村上小學、水塔都是老賈掏錢建的,村上的水泥路也是人家老賈修的。就是因為老賈德高望重,村民們才一屆又一屆地選他當村委會主任,盡管也知道他是個大忙人,一年到頭在村里呆不上幾天。

老賈是個性情豪爽的人,三教九流,交結甚廣。別人借他錢,他從來不讓人家打條子。他的觀點是:人家要還,沒條子也一定還;不想還,就是有條子也會賴著不還。與其日后對簿公堂,當初何必要借呢?性格決定命運,也是因為身上有這樣的豪氣,老賈的生意才能做到現在這么大。

老賈是個有節(jié)制的人,會打麻將,但不上癮;能喝點酒,但從不貪杯。唯一詬病的事,就是他的婚姻。人嘛,誰沒點毛病呢?老賈的發(fā)妻給他生過兩兒一女,這些兒女都在30歲以上了:第二任妻子也生了個兒子,如今,這個兒子已經去加拿大留學了。和第二任妻子離婚后,老賈曾跟一個年輕女子同居過一陣兒,而現在,跟他同居的女友是一個更年輕的“80后”。他們住在太白小區(qū),公司里除了他的司機和個別高層,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住處。他在這里從不會客。

8月19日下午下班,司機小毛把他送回了家。第二天,公司有個重要的工程會議,他得參加。但小毛去接他時,家里沒人,手機也打不通。公司副總老段是賈四海近三十多年交情的朋友。老段是西安城里人,當年上山下鄉(xiāng)在老賈他們村插隊,跟老賈對牌氣。后來,老賈發(fā)跡了,老段就投奔過來,幫他做事。一連幾天,手機打不通,敲門沒人應,門又打不開,老段就慌了,和他一起慌的,還有老賈的大兒子賈耀。23日是個星期天,上午11點,看敲門仍然沒動靜,中午吃飯老段和賈耀、小毛幾個人就在一起議,往壞里想,只能越想越害怕。于是,他們決定雇個民工來把窗上防盜網鋸開,從窗口進去看個究竟。賈四海的房間就在二樓,弄個梯子來,沒費多大勁就上去把防盜網鋸開了。民工人瘦,鉆進去扒開窗子,翻陽臺跳進了屋里。大家眼巴巴等他從里面把門打開,可這家伙轉眼間就沖了出來,隨手卻又把門給帶上了:“衛(wèi)生間旁邊有個死人,是個女的!”再看民工的臉,煞白,慌得魂兒都不見了。

“俺爸呢?俺爸你沒見?”賈耀頭皮都發(fā)麻了,民工愣愣地搖搖頭。民工倒是看見了一只小狗,因為害怕,見到他“嗖”地就鉆進了屋角。只是因為聞到了刺鼻的氣味,又看到了地上躺著的女尸,瘦小的民工嚇得奪門而逃,哪還有心思多瞄兩眼。

馬上打電話報警,呼啦啦來了好多警車,開鎖公司的人也來了,兩下就把門打開了。雁塔公安分局的刑偵技術人員套著鞋套走進惡臭撲鼻的現場,再一看,客廳沙發(fā)邊就倒著一具男尸。尸源很快就被確認:男死者就是賈四海,而女死者就是與他同居的女友梁玉。

賈四海認識梁玉的時候,是在六年前,當時,梁玉只有18歲,水靈靈一個大姑娘。梁玉在一家足浴店里打工,而這家足浴店離老賈公司不遠。有時候累了,老賈就愛鉆進足浴店里泡泡腳,一來二去跟開店的女老板就熟了成了老顧客,女老板就要有所關照。每次老賈光臨,女老板都把店里最好的技師推薦給他。梁玉眉清目秀,皮膚白皙,身高一米六六,看起來就養(yǎng)眼。關鍵是這孩子工作十分敬業(yè),干活兒不偷懶。老賈對小梁的服務十分滿意,一邊洗腳,一邊也就愛跟她聊天。小梁性格挺內向,話不多,老賈問一句,她才答一句,對老賈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本來,他們之間似乎不應該有故事發(fā)生。有一回,老賈洗完腳,女老板請他在店里喝茶,聊到了小梁,老賈才對小梁有了更多一些了解。像店里打工的其他姐妹一樣,這孩子家境也挺貧寒但她與別人不同之處在于她特別愛學習,沒有客人時,別的姐妹看電視打發(fā)時間,她卻一個人捧著本英語書看,或者默默地背單詞兒,用一根圓珠筆在小紙片兒上寫寫劃劃。問她,她說她想等打工掙夠了錢,繼續(xù)讀書。

再見到小粱,老賈就高看了她一眼?,F如今雖然已經腰纏萬貫,但老賈是個受過苦的人。老賈挺喜歡這個小姑娘,就問她愿不愿意到自己家當保姆,伺候他一個人,一個月他給開一萬元薪水。沒想到,小梁并沒見錢眼開,一口就回絕了他,這倒讓老賈對她的興趣更大。

小梁家蓋房欠了五六萬元的債,對于農村人來說,這可不是個小數目。聽說這事兒之后,老賈就提出跟小梁去她家里看看。于是,坐著老賈的豪華小汽車,小梁回了一趟家。介紹老賈時,她說是她現在的老板。在小梁家吃了一碗面,臨走,老賈留下了六萬元錢。顯然,這是他事先準備好的。小梁的父母受寵若驚,但小梁只是臉紅了一下,卻沒有拒絕的意思?;氐轿靼?小梁就辭去了洗腳屋的差事,去給老賈當保姆。不過,沒聽說老賈付她每月一萬元的工錢,因為他們很快就住在了一起。

太白小區(qū)的房子是老賈2008年5月份買的,這個小區(qū)是西安市當年第一批豪華商品房,住在這兒的幾乎都是一水兒的有錢人。這些年,有些人買了更好的房,陸續(xù)搬了出去。老賈買的二手房有160平方米,花了42萬,戶主的名字是梁玉。梁玉花了一百元買來一條小狗,和鄰居們幾千、上萬元的狗當然比不了?;敲炊噱X買條狗,梁玉還真有點舍不得。

二、現場撲朔迷離

賈四海和粱玉是被人用一種不常見的鈍器所殺害。賈四海頭上只有一處傷,他倒在客廳沙發(fā)旁的地板上,兇手從茶幾上取下來的一張人造大理石面壓在他的身上,而本該放在茶幾上的面巾紙、煙灰缸之類的東西,卻被挪在了電視機旁。煙灰缸里,一共有 14個煙頭,品牌均為“蘇煙”,一包大概 45元;而衛(wèi)生間馬桶旁,也發(fā)現一個被水泡過的煙頭,這個煙頭的牌子是6元一包的“黃金葉”。

蘇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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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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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玉的頭部被擊打多次,整個頭蓋骨差不多都被打成了碎片。兩具尸體都被挪動過,但是,梁玉的鑰匙落在地上,卻沒有沾一點血。作案現場留下了兩種足跡,作案后,作案人往地上倒過水,拖過地,現場顯然是波精心偽裝過,而且,沒有留下一枚指紋。

這是西安市2009年發(fā)的頭一起一次入室殺害兩人的刑事大案。受害人賈四海又是個人大代表,億萬富翁,案件的偵破當然會引起社會的強烈關注。市公安局吳金彪局長指示,將此案列入必破案件,一天不破案,專案組一天不能撤。專案組由市公安局刑偵局、雁塔公安分局以及其他多個警種組成。24日凌晨1點半,第一次現場勘查結束之后,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王安群主持召開了專案組第一次會議。但是,這起案子究竟應當怎樣定性,一時大家還議論紛紛。

吳金彪局長(此照片拍攝時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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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群局長(已被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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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案現場門窗完好,兇手應當是叫門入室。賈四海家人、朋友都說,晚上7點以后,除非是熟人,否則老賈是不會開門的。可是,小梁是在一進門后被殺害的,兇手會不會尾隨遛狗回來的小梁進到屋里來的呢?如果這種情況存在,就又不能排除生人流竄作案的可能。

還有,兇手究竟是幾個人?室內留下的鞋印是一大一小兩組,正常的思維,那就起碼是兩人以上。老賈的致命傷只有頭部一處,說明殺害他的兇手身強體壯,力氣很大,應當是個年輕人。

由于尸體高度腐敗,法醫(yī)只能確定,兩個受害人死亡在三天以上,具體死亡時間則無法確定。偵查員走訪左鄰右舍,三樓和一樓的鄰居都說,8月19日晚上12點左右,聽到了類似搏斗的很大異響。而調取梁玉的手機通話記錄發(fā)現,19日晚上10點33分,這部手機還接通過??墒?如果說發(fā)案時間在20日凌晨,又與法醫(yī)的解剖結論發(fā)生矛盾:梁玉的胃溶液顯示,她在死前兩個半或者三個小時內吃過飯,而且吃的是米飯、酸菜魚,廚房鍋里放的正好就是這兩樣;而賈四海的胃內容是空的,說明他至少死前四個小時沒有進餐。

如果兇案發(fā)生在19日晚上12點,那賈四海應當是在晚上7點來鐘吃的晚飯;那么,梁玉只能是在賈四海死后吃的飯。賈四海已經倒在了血泊中,梁玉在家還能從容地吃下米飯、酸菜魚,這不就荒唐了嗎?

三、摸排調查

兇案現場前前后后看過四次,兇手殺人的動機還是不好確定。賈四海有隨身攜帶大量現金的習慣,但技術人員從他的身上沒有發(fā)現錢;另外,梁玉的手機不見了。對于這么有錢的一個人,如果是熟人作案,難道就為搶這部手機和老賈褲子口袋里的一點現金?這起案子究竟是為情,為仇,還是為財?專案組一時無法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認識。圍繞死者的社會關系、矛盾沖突展開調查,專案組發(fā)現,有個叫袁東的人嫌疑重大。

袁東五十出頭,原先是個公務員,后來提前退休,下海做生意。袁東跟老賈算是十幾年的朋友了,老賈有個樓盤資金緊缺,袁東和他弟弟還幫老賈湊了1000萬元解了燃眉之急。不久老賈就還了他的錢,老賈從此對袁東格外信任。前兩年袁東說陜南略陽發(fā)現一個鉛鋅礦,投資開礦前景非常好。袁東拉老賈合伙開礦,老賈先后投入了2100萬元,包括自己買奧迪A8時,一次買了倆,其中一輛就是給袁東的,這上百萬的東西連個收據都沒讓袁東打。可后來,老賈感覺到袁東在跟他玩虛的,自己跑到略陽一看,袁東說正在開的那個鉛鋅礦,地上連個碗口大的眼兒都沒有鉆。再一打聽,原來,袁東自己在甘肅弄了個煤礦,他老賈的錢都被袁東挪用到了那邊。也就是說,老賈被老朋友袁東給黑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老賈工程上也接連出問題,急需資金救急。四海公司目前未完工的,有兩個樓盤。北大街這個樓盤是三棟六層的房子,本來都該驗收了,可一個女業(yè)主去看房子時,高跟鞋踩進了樓板里,這件事經媒體曝光影響很不好,不僅要多花很多錢返工,而且對公司形象造成不良影響。負責這個樓盤的是賈四海的大兒子賈耀,賈四海指著他的鼻子一頓臭罵。

除了北大街工地的“高跟鞋事件”,太白南路的兩棟高層也出了麻煩。本來,這是兩棟24層的房子,但為了多掙點錢,老賈把這兩棟樓都加蓋到了26層。本來他以為疏通打點一下有關部門,這事兒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可是,趕上上面有個專項整頓,他又撞到了槍口上,這下誰說情都搞不掂。怎么解決呢?已經蓋了的房子不能拆掉,只能給人家交一大筆罰款,而這筆錢又在預算之外。在這樣的關頭,老賈再讓袁東坑了,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已經放出話來,為這筆錢,他豁出老命也要跟袁東斗一回。

老賈找來袁東,袁東承認從老賈這兒拿過錢,但只認有據可查的1400萬元?,F在老賈一死,他說這筆錢是他應該得的,壓根不打算吐出來。至于作案時間,袁東更是無法排除,因為他就住在太白小區(qū),半夜爬起來做這起案,也不是沒可能。

在19日當天,梁玉的通話記錄一共有四條,分別跟三個人通話,其中一個電話是保險公司一個女推銷員打的。幾天前,女推銷員在一個小餐館吃午飯,和她同桌坐著的是一男一女,看上去不是夫妻,也是情侶。推銷員的本能就是見面熟,看那女的行頭,一看就屬于那種“不差錢”的人。于是,她和他們搭上話,并且很快進入角色,巧舌如簧地推銷起她的保險產品來了。女人顯然是聽進去了,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并且答應過兩天跟她聯(lián)系。女推銷員多了個心眼,把男的電話也留了下來。這個女的就是梁玉,而說一口南方普通話的另一名男性叫陳飛。

等了幾天,沒見女的給自己打電話,女推銷員不再守株待兔。19日上午女推銷員打電話給梁玉,問她買保險的事兒考慮得怎么樣了。梁玉剛剛睡起來,或者是被電話吵醒,顯得無精打采。她說,她這兩天不舒服,這事兒過幾天再說吧。女推銷員還是沒放棄這單生意,8月20日下午,她再打梁玉的手機,沒打通,她就改找陳飛。電話里,陳飛跟她說,這兩天梁玉心情不好,煩得很,可能出去旅游了。

8月20日,梁玉已經遇害了,這個陳飛怎么說她出去旅游了?何況8月19日與梁玉有過通話的人里,也有這個陳飛。偵查員找到陳飛,原來,他是梁玉的地下情人。

陳飛與梁玉是三年前在南郊一家網吧認識的。當時,梁玉已經和老賈住在了一起,老賈萬國花園的家里沒有裝電腦。陳飛比梁玉大11歲,江蘇人曾經在老家開過一個小電腦公司,后來做賠了,跑到西安一家電器公司里打工,是個電腦工程師。自打認識,兩人的關系迅速升溫,保持著密切的來往。梁玉搬到太白小區(qū)住不久,就悄悄領著陳飛在家里幽會過。再以后,陳飛熟門熟路,梁玉一個電話他就過來;2008年,陳飛還問梁玉借過3000元錢,直到今年春節(jié)才還了其中1000元。

可能是在一起時間有點長了,陳飛多少已經有些審美疲勞。不管打電話,還是會面,大多都是梁玉這邊主動。8月19日下午,陳飛和梁玉通過兩次話,都是梁玉打給他的。電話里,梁玉提到她這幾天心里很煩,想出去走走。以后再打電話沒聯(lián)系上,陳飛就以為梁玉真的出去旅游了。8月19日晚,陳飛一直和公司的同事在一起,晚上也住在公司的集體宿舍,他的同事們能證實這一點。

19日和梁玉有過聯(lián)系的第三個手機,來自上海。經查,此人名叫孫宏陽,27歲,上海一家外資公司的業(yè)務員,是梁玉的一個網友。他們是2009年春節(jié)后在QQ上認識的,梁玉的網名叫“情有獨鐘”,而孫宏陽則叫“披著虎皮的貓”。視頻上一對眼,雙方都挺滿意,聊著聊著就出了感覺,迫不及待地想見“活的”。于是,梁玉跟老賈提出,想去上海旅游,讓他陪她一起去。正好梁玉的表妹也在她家住著,于是,他們三人2009年4月份就去了趟上海。

畢竟歲數大了,上海又來過多次,老賈陪姐妹兩人街上逛了一天,就再不肯離開賓館。于是,梁玉就讓妹妹陪她一起去會“虎皮貓”。這天見面相談甚歡,梁玉有找到意中人的感覺。孫宏陽不僅長得挺精神,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禮,而且有上海男人的細膩,雖然僅僅吃了一頓飯,但從點菜,到用公筷給她夾菜,顯得特別細心,和老賈的粗線條、陳飛的小家子氣都迥然不同。

再回到西安,兩人聊天時相互稱謂就變成了“老公”“老婆”,只有夫妻間才能說的話,他們就都能脫口而出。再找陳飛,梁玉更多已經只是生理上的需要。真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反倒是這個網上的“虎皮貓”。8月19日晚上8點30分,梁玉曾給孫宏陽撥過電話,問孫什么時候回上海。此前,她已經知道孫宏陽出差去了??赡墚敃r孫宏陽接電話有點不方便,匆忙掛斷,十分鐘之后,他又撥回來,但這次梁玉沒有接聽。當晚10點33分,孫宏陽再次打電話過來,手機通了,但沒人說話,孫宏陽“喂"了一會兒,電話掛了。這以后,孫宏陽給梁玉又發(fā)過多次短信,以他對梁玉的了解,能突然中斷跟他的一切聯(lián)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出了事兒,而且是兇多吉少。

專案組證實,孫宏陽案發(fā)期間的確在上海,將他的嫌疑排除。

四、鎖定疑兇

從孫宏陽這里,偵查員獲得了一個重要信息。19日晚上10點33分的那個電話,對方雖然沒有說話,但從背景聲音里,他聽到了“鳳城”二字,那應該是公交車的自動報站聲?!傍P城"是哪兒?西安北郊經濟開發(fā)區(qū),每一條路都冠以“鳳城"的名字,從鳳城一路,到鳳城九路,每條路都以夏天開著紅繡球的合歡樹作為林萌樹。

合歡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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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樹

再次走訪賈四海、梁玉的鄰居,一樓三樓的住戶仍然都堅稱,20日零點左右聽到了一種很大的響動。如果這是兇手殺害賈四海、梁玉時發(fā)出的聲音,那么以梁玉胃內容推算,孫宏陽手機里聽到“鳳城”兩字時,她應當在北郊,剛剛吃過米飯、酸菜魚??墒?她位于南郊太白小區(qū)的家中也做了同樣的飯菜,而且吃了一半,難道是從不做飯的老賈下班回來做的?或者是梁玉做的飯,老賈回來吃了一半;而梁玉又跑到北郊的飯館吃了和家里一模一樣的飯?再回到現場。盡管有許多詭異的、無法解說的細節(jié),但是,兩個受害人都是被鈍器所傷,房間內沒有搏斗痕跡,茶幾上的東西為什么會被挪動到電視機旁呢?應當是怕掉到地上發(fā)出聲響。而唯一可能發(fā)出聲音的,是人造大理石臺面一個角碰斷了。而樓上樓下鄰居聽到的那疑似搏斗的聲響,其實未必是從兇案現場發(fā)出來的。

基于這樣的認識,專案組副組長、雁塔公安分局副局長黃琳于8月26日大膽地提出了一個設想:假如19日晚上10點33分接手機的不是梁玉本人,而是殺害她的兇手呢?因為從走訪調查的結果,梁玉活動的圈子以南郊為主,偶爾會去西郊,但北郊經濟開發(fā)區(qū)那邊她并不認識什么人。如果是這樣那么兇案發(fā)生的時間就要提前到晚上10點33分之前。如果是這樣,兩個受害人胃內容的矛盾之處倒是能解釋得通。

“鳳城”的線索冒出來,讓一個曾被專案組納入視線的人成為本案的焦點。

8月25日,賈四海的前任司機白聯(lián)東曾經接受過專案組的調查。白聯(lián)東25歲,陜北榆林澗人,身材不高,身體結實。白聯(lián)東是2003年來西安打工的,起初,他在西安一所高校的保安隊當保安。因為他的哥哥姐姐都在西安開出租車,他也學會了開車,而且拿到了駕照。2006年6月,白聯(lián)東的保安隊長介紹他給賈四海開車,一直干到2008年12月。被炒魷魚的原因是,當天賈四海的女兒二婚出嫁,讓白聯(lián)東開著賈四海的奧迪A8去迎親,但白聯(lián)東一天出了三次事故,最后一次將車撞到了一棵樹上,賈四海修車就花了三萬元。老賈后來的司機小毛,還是白聯(lián)東介紹過來的。出這起事故時,小毛還在公司里開面包車?,F在,白聯(lián)東在一家汽車4S店當配件部主任,案發(fā)期間,他都在正常上班,沒有出現曠工或請假現象。

白聯(lián)東熟悉太白小區(qū)的情況,而且知道袁東騙了賈四海的錢。白聯(lián)東現在的家在長安區(qū)的斗門,他是個上門女婿,目前孩子已經有五個月大。他這門婚事就是賈四海給他說下的,他的岳父母是老賈的鄉(xiāng)親。為了讓白聯(lián)東體體面面地完婚,老賈在他身上花了好幾萬元。所以,賈四海是白聯(lián)東的恩人,這一點白聯(lián)東向偵查員一再提到。白聯(lián)東還說,有一次老賈坐在車上接了個電話,有人要敲詐他。沒聽說老賈報過案,也不知打電話的是什么人?!袄腺Z心腸好,就是脾氣有些古怪,不知道還得罪過誰?!卑茁?lián)東顯得挺難過。白聯(lián)東打工的4S店在鳳城五路,而且他是唯一熟悉賈四海情況且在北邊活動的人。

8月30日晚,專案會議上,曾經調查過白聯(lián)東的雁塔公安分局民警蘭濤將這一情況匯報上來。當晚,民警們作了進一步的外圍調查,認為白聯(lián)東作案嫌疑重大。31日上午10點半,雁塔分局刑偵大隊陳建紅大隊長民警蘭濤等人來到這家4S店時,白聯(lián)東正在庫房內整理零配件。“白聯(lián)東!”白聯(lián)東認識蘭濤,一看來人,就愣住了?!案覀冊偃プ鰝€調查。”陳建紅讓人一左一右卡住他的胳膊往外帶,白聯(lián)東一聲不吭,非常順從地跟著民警往外走。再看他額頭上冒出的汗,陳建紅心里已經有數了。

經過七個小時的較量,當天下午5點半,白聯(lián)東的心理防線終于被突破,一氣兒交代了全部作案經過。

五、恩將仇報

讓白聯(lián)東動了殺人念頭的,是一次賭博。白聯(lián)東所在的4S店配件部,負責修車的零配件入庫出庫。有時候臨時缺個零部件,還得開車出去采買。所以,作為配件部主任,白聯(lián)東手上有一些流動資金??墒?在8月中旬,他在一家動漫城里玩賭博機,把16000元公款給輸掉了?,F在的這份工作,白聯(lián)東還是非常珍惜的。以他的文化程度,能有這么個每月2000元薪水的工作是挺不容易的。店里馬上就要盤點,要是知道他挪用了公款還不回來,老板不光會炒他魷魚,告他個職務侵占讓他坐牢都是有可能的??墒?從哪兒能弄來這么一筆錢呢?想來想去,他就想到了以前的老板賈四海。

老賈的生活習慣他很清楚。老賈從來不用銀行卡,口袋里常裝著三五萬元現金。需要用錢的地方,他就“嘩、嘩”地數鈔票。從離開四海公司之后,白聯(lián)東就再沒有見過老賈的面,包括春節(jié)都沒跟他通過一次電話,屬于典型的白眼狼??墒?正因為老賈有恩于他,他又長時間沒有見過老賈,他認為警察才不會懷疑他。何況,袁東的情況他也清楚,老賈死了,袁東是最大的受益者,只要自己案子做得干凈,警察破不了案,就只能繼續(xù)懷疑袁東這類人。

這樣考慮時,他的目光就盯住了庫房貨架上的油封錘。這是個類似半個啞鈴的鐵家伙,帶著一個把兒,體積不大,可以放在包里。于是,8月19日下午下班后,白聯(lián)東就把一個油封錘放進包里,打車前往太白小區(qū)。

這天黃昏,梁玉做好飯自己先吃了,然后下樓遛狗,順便去把老賈干洗的衣裳取回來。晚上8點左右,正看電視的老賈聽到了白聯(lián)東熟悉的聲音,開門讓他進來。其實,白聯(lián)東已經在樓下轉悠了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多小時里,他也許想了很多,也曾經猶豫過,但是,看到房子的燈亮了,他還是把心一橫,決定上樓去。兩人坐在沙發(fā)上說話,白聯(lián)東沒提借錢的話茬兒。剛說了幾句話樓下的什么動靜讓老賈有些分神,他剛扭臉向窗外看,白聯(lián)東掏出油封錘,照著他的后腦勺就是一下。老賈當場就被砸死。

接下來,白聯(lián)東開始偽裝現場他將老賈從沙發(fā)上翻過身拖到地上,挪開茶幾上的雜物,將人造大理石的臺面壓在老賈身上。覺得流血的頭部太恐怖,他還弄了個毛巾蓋在了老賈的頭上。

正當他從老賈口袋里往外掏他隨身帶著的9100元錢的時候,他聽到了門外的狗叫聲和梁玉用鑰匙開門的聲音。他操起油封錘飛快閃到了大門后等梁玉一進來,就用左手卡住她的脖子,右手用油封錘一下接一下在她的頭上擊打。在頭部被油封錘擊打的瞬間,梁玉手中的鑰匙落在了地上,上面沒有沾到血。那只小狗看到眼前的場景,嚇得哀叫連連??上?這是個體積很小的寵物狗,對人構不成任何威脅,白聯(lián)東連追殺的興趣都沒有。殺了梁玉,白聯(lián)東套上老賈的大拖鞋,再次偽裝了現場,套上老賈的汗衫,關門離去。當晚,他開上店里救援車,在浐灞生態(tài)區(qū)和廣運潭等處扔掉了梁玉的手機和作案時穿的鞋子,燒掉了沾了血的衣裳,自以為天衣無縫。第二天,他仍然照常上班,等著警察來找他調查取證。

8點40分,上海的孫宏陽給梁玉的手機打電話時,梁玉已經遇害。當晚10點33分,白聯(lián)東已經回到鳳城五路,因為心虛,他沒敢直接回店里。一個人在街上正走著,梁玉的手機猛然響了。因為對這款手機不熟悉,他無意間按錯鍵,竟然接通了。趕巧一輛公交車在他不遠處???晚上車少人少,報站的聲音非常清晰。于是,這20多秒的通話時間白聯(lián)東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孫宏陽卻清楚地聽到了“鳳城”兩字。

白聯(lián)東被帶到作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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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聯(lián)東被帶到作案現場

9月1日,民警押解白聯(lián)東來到太白小區(qū)指認殺人現場。面對蜂擁而至的記者的照相機、攝像機鏡頭,白聯(lián)東用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臉。眾目睽睽之下,這個恩將仇報的人,才覺出自己是多么不要臉。

群眾指責兇手白聯(lián)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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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眾指責兇手白聯(lián)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