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暗合現(xiàn)代人的身份焦慮:從追求世俗成功(貴妃)到渴望情感真實(黛玉),每個選擇都帶著對命運冊子的反抗。
正如馬伯庸筆下的太白金星為蟠桃會經(jīng)費發(fā)愁,葉彌的神仙們也在為編制、位子、名字奔波:神話的仙氣消散后,我們看到了現(xiàn)實的底褲。
石頭跟著和尚道士辦理投胎手續(xù),需耗時一年,期間需要掃三個月地、陪轉(zhuǎn)輪王下棋等等(畢竟籍貫不是我們浙江,沒有實施“最多跑一次”)。
這種程序正義,照見現(xiàn)實中的層層審批與關(guān)系打點,看似嚴肅,其實挺有荒誕感的。
初讀《誰是林黛玉》,會驚訝于角色的"錯位":石頭投胎時哭鬧"和尚道士要拐我",不像寶玉倒像賈環(huán);絳珠草潑辣懟寶玉"你就是個窩囊廢,你在仙界被神仙騙,在凡間被親人騙",不像黛玉倒像王熙鳳。
但細讀后也會理解,這些"錯位"的發(fā)生也許是因為環(huán)境的位移造成的。
絳珠草識破天庭的官僚主義,看透命運的荒誕:"《金陵十二釵》的冊子早就寫好,卻還要唱出來公示。"
這種清醒,延續(xù)了黛玉"心較比干多一竅"的敏銳,只是表達方式從葬花吟變成了造反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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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十二世輪回只為求一個名字,對應(yīng)寶玉在大觀園的追問"我是誰"。
當他在女媧宮前哭唱《葬花吟》:"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那些被命運揉捏的委屈,正是原著"無故尋愁覓恨"的當代回響。
除了石頭和絳珠草這對“CP”,最值得說的是蟑螂的遭遇。
說實話,讀到“蟑螂”出現(xiàn)在寶玉和黛玉身邊,不免讓人感到厭惡,以為是作者用來惡心黛玉的,因為黛玉曾諷刺劉姥姥是“母蝗蟲”。
不過后來我又同情這平常極叫人討厭的蟲子了。
這只蟑螂夢想當灶神,這倒挺符合“蟲設(shè)”的,可是位子被空降神仙頂包了。當時"有關(guān)方面只說讓它再等等",職場"關(guān)系戶"真是有個稍微沾點油水的位子就會搶啊。
它的哭訴"我等了一百年,抵不過一句'天庭有人'",與現(xiàn)實中"拼爹拼關(guān)系"的生存法則形成互文。
應(yīng)該說,葉彌這樣“魔改”紅樓人物是挺冒險的。
因為與《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等經(jīng)典作品中人物相對概念化不同,《紅樓夢》的魅力在于人物本身具有的復雜性。
就是說,前者可以進一步妝扮,甚至太過改頭換面,也未必有人太在意,因為人物形象本來就偏模糊的;后者卻少有空間了。
葉彌的冒險在于能不能在給人物們穿上荒誕的外衣的同時,不破壞他們的內(nèi)核。
我覺得這一點基本還是做到的,絳珠草的"反叛",本質(zhì)是黛玉"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的現(xiàn)代演繹;石頭的"窩囊",延續(xù)了寶玉"行為偏僻性乖張"的精神脈絡(luò)。
當絳珠草在迷津渡說"雖姻緣未成,總好過無愛人生",當石頭吻她額頭說"石頭當粉身為報",這些也瞬間讓神話回歸到《紅樓夢》“情與癡”的核心命題。
在葉彌的小說里,保留了"還淚""金玉緣"的骨架,填入現(xiàn)代性的血肉。
就像現(xiàn)在說說葉彌這篇小說讓我覺得不夠理想的方面,是蟑螂的情節(jié)稍顯刻意,似乎是刻意逗讀者玩的。女媧的官僚化處理也略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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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通靈寶玉上共有二十個字,分為正面和背面兩部分。正面刻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八個字,背面則刻有“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笔€字?。
葉彌只讓它擁有正面八個字,這個沒有省掉的必要。為了增強在世俗的“實用性”起見,也該保留。
不過就跟《太白金星有點煩》一樣,我們讀這篇小說,還是看成當代社會的浮世繪就是了。
畢竟《紅樓夢》之所以經(jīng)典,是因為它不斷地照進現(xiàn)實。
葉彌這篇小說目前只能在《人民文學》看,在此推薦給你。
(網(wǎng)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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