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著共同的敵人“金國”,南宋和蒙古經(jīng)多次出使會晤,于1220年達成了一項協(xié)議 – 聯(lián)合滅金。只是雙方的蜜月期很短,而且其后的“精彩”也是一言難盡。

1227年西夏將亡時,蒙古考慮到潼關(guān)難克且有重兵屯守,就派使者至臨安和宋廷商量借道伐金事宜。但出乎蒙古人的預(yù)料,原本同意滅金的宋廷,用兩個他們難以接受的理由拒絕了借道之請。
其一,國書內(nèi)容不對。宋廷稱兩國沒有交戰(zhàn)或軍事摩擦,所以不應(yīng)該稱和約,“夫有爭而后和,吾與汝未嘗爭也,何曰講和?此書名雖正,而言大不順矣”。
其二,蒙使隨身佩戴的腰牌上刻有“如朕親臨,便宜行事”等字。夷狄怎能僭越稱“朕”,宋廷認為蒙人是在侮辱和挑釁大宋,“欲臣妾我,使吾國盡行投拜”。
借道被拒,蒙古人也用宋廷沒預(yù)想到的方式來表明態(tài)度。
當年四月,蒙古派軍從甘肅向南入寇,嚇得四川制置使鄭損直接放棄成、風、天水、階、西和等關(guān)外五州,即丁亥之變。宋使圈常說南宋頂住蒙人半個世紀,就是從丁亥之變開始算起的。
雖然兩國交惡,但考慮到“潼關(guān)-黃河”防線確實難破,蒙古大汗窩闊臺在1230年主動派李邦瑞出使南宋,希望通過友好協(xié)商解決借道問題。只是宋廷還記著被揍的仇,李邦瑞連續(xù)兩次都是剛到宋境,就被邊將阻回。
窩闊臺有些不死心,派李邦瑞從東路(山東)第三次出使,同時命另一使臣速不罕從西路(四川)嘗試入境,這次南宋的反應(yīng)就有些炸裂了。
李邦瑞不僅順利入境,還得到了比較積極的回應(yīng),宋廷原則上同意在“借道、借糧、助兵”這三項上提供幫助。而西路的速不罕到陜西略陽,剛表明來意就被守將捉拿并斬首。

南宋之所以表現(xiàn)得這么混亂,是因為此時南宋內(nèi)部也正分成兩派爭得不可開交。一派認為當聯(lián)合蒙古,以報靖康之仇。另一派則覺得唇亡齒寒,不能再干“聯(lián)金滅遼”的蠢事了。川陜方面的守將,八成是想用斬殺使臣來邀功或逼迫朝廷站隊。
但為解決滅金這個戰(zhàn)略問題,窩闊臺壓下了斬使之仇,在1232年又派王輯出使南宋,繼續(xù)協(xié)商借道事宜。這一次蒙古獲取了南宋實質(zhì)性地承諾,提供糧食十萬石并出兵四萬。不是王輯口才好,是南宋難以拒絕蒙古的條件,“許河南之地歸南國”。
但是南宋方面犯了個錯誤,沒跟蒙古明確“河南”的具體意思。
1234年金國滅亡,蒙、宋軍隊以“陳州、蔡州”為界,各自罷兵而還。此時南宋理所當然的認為,“河南”為黃河以南的全部土地。而蒙古方面對于“河南”的解釋,僅為金國的“南京路”。
南宋沒有意識到雙方對“河南”定義不同,就沒有知會蒙古直接發(fā)兵北上去接收開封、洛陽等故土,即“端平入洛”。蒙古人則認為南宋是毀約明搶,就發(fā)兵將北上的宋軍擊退。最終的結(jié)果是六萬宋軍耗時三個月、大量錢糧,死傷過半?yún)s寸土未得。

當年末蒙古遣使責難南宋“敗盟”,由于理虧再加上宋軍新敗,宋廷只好許歲幣以和(具體數(shù)量史籍未載)。后蒙古方面又覺得南宋給的歲幣太少,在1238年命王輯出使,要求將歲幣提高至20萬貫,宋廷未同意。
1240年蒙古方面再次命王輯出使臨安,討論歲幣問題。這次宋廷又玩了騷操作,不談判直接把王輯給關(guān)入大牢(1243年才釋放)。王輯被扣后,蒙古又派月里麻絲出使南宋,一樣被投入大牢(關(guān)了三十多年)。
1251年蒙哥稱汗后,也派出使團試圖就歲幣與南宋達成一致,南宋還是強硬拒絕談判,宋蒙戰(zhàn)爭正式開啟。1259年蒙哥兵分三路大舉入侵南宋,結(jié)果把自己折在了釣魚城下。
由于要率兵和阿里不哥爭奪汗位,忽必烈在前線與南宋權(quán)臣賈似道媾和。賈似道以20萬歲幣為條件,換取忽必烈撤兵和不再攻宋的承諾。只是雙方短時間內(nèi)都無法出具國書確認這些,忽必烈留下句“果有事大之心,當請于朝”就北返了。
忽必烈希望賈似道言而有信,賈似道則覺得忽必烈只是想找撤兵的臺階,畢竟大汗之位比二十萬歲幣值錢多了。所以賈似道在向朝廷匯報蒙軍撤退之事時,就沒說他同意了20萬歲幣。
1260年忽必烈派赫經(jīng)攜國書出使南宋,要求確認之前的議和條款,國書里還特意提示宋廷別像之前那樣玩虛的,“勿循前例,止作虛文”。賈似道為防私下媾和事泄,把郝經(jīng)抓起來關(guān)在真州館驛(關(guān)了16年)。

1261年忽必烈派使詢問南宋赫經(jīng)何在,宋廷沒答復(fù)。1263年忽必烈再次詢問此事,宋廷仍不答復(fù)。忽必烈遂以此為由稱南宋背盟,重啟戰(zhàn)端。
1275年正月末,蒙古丞相伯顏率10萬大軍自湖口渡江并占領(lǐng)安慶。這下宋廷意識到大禍將臨,遣使至伯顏處求和,“請還已降州郡,約貢歲幣”。對此伯顏呲之以鼻,回復(fù)宋使,我如果還未過江,尚有議和納貢的空間。現(xiàn)在沿江諸郡都歸附大元,還有啥好談的?
伯顏不想談,遠在大都的忽必烈卻不知為啥覺得南宋天命未絕(有種說法是忽必烈被巫師忽悠了),命令伯顏與宋廷議和。但伯顏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繼續(xù)開戰(zhàn),在“丁家州之戰(zhàn)”擊潰宋軍13萬。
忽必烈知悉后,派廉希賢持手詔南下止戰(zhàn)并與宋廷議和。不論忽必烈是真給機會,還是有別的用意,南宋都沒按忽必烈的預(yù)想出牌。
三月十五日,廉希賢率使團行至獨松關(guān)被宋軍襲殺。事后宋廷給出的解釋是,“殺使之事太皇太后及嗣君實不知,皆邊將之罪,當按誅之,愿輸幣,請罷兵通好”。伯顏不信,“彼為譎詐之計,以視我之虛實”。
但礙于忽必烈的命令,他又派議事官張羽等人持宋廷的答書前往臨安談判,這波人走到平江驛又被宋人攔截并全部斬殺,此后蒙元不再有議和之念。
蒙使連續(xù)被殺并不是時局混亂,宋廷難以約束各地駐軍,而是此時宋廷上下陷入了一種恐慌性狂熱。例如最后一任丞相陳宜中,完全不顧朝廷實際能力,一味高調(diào)呼戰(zhàn),敵視任何妥協(xié)的主張和行為。殿前指揮使韓震提議遷都,陳宜中就將他騙至家中處死。
主上即位之初,奉國書修好,汝國執(zhí)我行人一十六年,所以興師問罪。去歲又無故殺害廉奉使等,誰之過歟?如欲我?guī)煵贿M,將效錢王納土乎?李主出降乎?爾宋昔得天下于小兒之手,今亦失于小兒之手,蓋天道也,不必多言。
《元史·卷127·伯顏傳》

十二月五日,伯顏率軍攻至無錫,宋廷最后一次遣使求和。伯顏未理會議和條件,除了把宋廷一通罵之外,還給宋使列了兩個宋朝實例,吳越錢氏和南唐李后主。當年他們也愿意納土獻幣,宋廷的答復(fù)又是什么?
所以伯顏說,宋自小兒(7歲的柴宗訓)之手得天下,又從小兒(5歲的宋恭帝)之手失天下,天道輪還,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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