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點,五環(huán)外的董村村口道路兩側(cè),就被各樣的小攤占領(lǐng),叫賣聲此起彼伏,包子的香味隨著蒸汽飄了出來。
狹窄的道路,老舊的房屋,有裂縫的紅磚墻,隨意停放的小電驢,在周圍一大片高樓的玻璃幕墻反射下,甚至有些滑稽。
如果不是地圖定位顯示,任誰也無法將這里與北京這倆字聯(lián)系在一起。

像董村這樣的地方還有不少,這就是北京俗稱的城中村,是北漂人的“新手村”,也是騎手和務(wù)工人員的集散地。
可是沒想到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有數(shù)萬名身著大廠工裝的年輕人,閃現(xiàn)在村里。
據(jù)《新產(chǎn)業(yè)研究計劃》統(tǒng)計,僅阿里巴巴一家,就有9.8%的員工住在城市的邊緣。
如今一年過去,住城中村的大廠人是越來越多,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們蝸居于此?
答案就藏在寫字樓與城中村的夾縫里。

2024年,阿里北京總部、騰訊、京東、美團、小米、滴滴等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相繼將辦公地點遷至五環(huán)外,形成了“望京、后廠村、西二旗”的三角區(qū)。

大廠員工張薇發(fā)現(xiàn),她的通勤距離將從3公里驟增至23公里,這也意味著她在通勤上的時間,每天都要多花上2小時。
這讓她有些無法忍受,原本在公司劃定的圈內(nèi),有住房租金補貼1500元,她花上6000元,住在國貿(mào)CBD精裝公寓開間,為的就是過有品質(zhì)的精致生活。
于是,她不得不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大廠周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沒想到這一考察,倒讓張薇發(fā)現(xiàn)了一塊價值洼地。
寫字樓周邊3公里內(nèi),城中村與CBD的租金差竟然高達3倍,五環(huán)外城中村月租2000元,就能租到獨衛(wèi)的一室一廳。
而且城中村公交車很方便,距離地鐵站5分鐘不到,走路去公司上班也只有10分鐘。
既低碳環(huán)保,還鍛煉了身體,比起住在5環(huán)內(nèi),每天除了節(jié)省一筆通勤費,還能多睡一小時。

當通勤時間壓縮到10分鐘,時間成本與租金支出的邊際效用就發(fā)生了逆轉(zhuǎn)。
這些年輕人有自己的一套成本核算體系。
如果每天節(jié)省2小時通勤時間,相當于每年多出30個“自由日”,如果按時薪150元計算,則相當于月增9000元的隱性收入。
多出來的時間,可以有1小時睡覺,半小時健身,一小時學習來提高自己,是不是很香?
張薇就這樣成了城中村的一員。
和張薇略微不同,在大廠工作了七年的老徐,已經(jīng)在城中村住了3年。
之前他住的是整租7000元的公寓,押二付三,需一次性支出3.5萬元。
現(xiàn)在換成“草場地城中村”的單間,月租2800元,押一付一。

老徐說城中村的“低門檻”讓他有了對抗風險的底氣。
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素有35歲魔咒,老徐時刻都保持著危機感。大廠光環(huán)說沒就沒,房租壓力小,心態(tài)反而更穩(wěn)。
如果被裁,他就月底退房,大廠給的“離職大禮包”以及這些年存的錢,足夠他在合肥買套房退休。
城中村的房子是很粗糙,也有年代感,或許墻皮還起皮,房間還漏水,那又怎樣呢?
他本來就是小鎮(zhèn)青年,住在村里,仿佛回到了老家,有一種踏實感。

像張薇、老徐這樣的高收入群體住城中村的人還有很多。

27歲的曉曉是某大廠的運營,自從搬到城中村,她覺得睡眠質(zhì)量好了很多,上班的焦慮感也少了。
如果說在寫字樓喝38元一杯的咖啡,吃88元的輕食是一種儀式感,那在城中村5元的咖啡、10元的快餐就是生存智慧了。
在城里找個托尼老師理個發(fā),還要盤算著如何用美團優(yōu)惠,而在城中村,洗剪吹只要30元。
住進村里后,生活便利不說,還成本驟降。5毛的饅頭、5元的雞蛋灌餅、2塊錢的小蛋糕,各種各樣的鐵板燒。
就算是請客,在城里,人均200元都不咋地,而在這里,一頓若花上200元可以吃大餐。這些低生活成本,也給年輕人提供了隨時裸辭的底氣。
“住在村里,錢不是省下來的,而是根本花不完。”這是曉曉最大的感悟。
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每個月生活支出居然只有4000元。
照這個速度下去,她用不了5年,就能攢夠人生的第一個100萬,然后搬離這里,在北京買房成家。這可比住高檔公寓離財務(wù)自由要近得多。

而在“馬泉營城中村”,90后產(chǎn)品經(jīng)理安安另有一套獨特的省錢哲學,村后的王府井奧萊是她的“后花園”。
原價2000元的Burberry基礎(chǔ)款200拿下,半價的進口食品,被她毫不猶豫地帶回家,這里的性價比,CBD的網(wǎng)紅店可給不了。
周一穿著新衣服去上班,同事都以為她加薪了。
曉曉住的草場地村,毗鄰黑橋公園騎行綠道,她經(jīng)常去那里鍛煉。

奧萊和黑橋公園,是城里人花100元來Citywalk的地方,卻是他們?nèi)粘e迯澋牡貎?,曉曉戲稱推開窗就能見到詩和遠方。
這地理位置的紅利,讓他們這些向下兼容的大廠青年,生活的幸福感也升級了。
這種“住工體”模式,讓城中村成了另類“數(shù)字烏托邦”。

當然,選擇住城中村也是需要勇氣的。
這意味著,你不得不撕掉“精致中產(chǎn)”的標簽,做好“會很沒面子”的心理準備。
特別是那些每天要趕到城里上班的年輕人,通勤也是要面臨的問題。
為了避開人流的高峰,他們需要坐上7點的地鐵。
要不然,就有可能需要排隊等上幾十分鐘,才能被擠進去。
想坐,那是不可能的,就這樣以前胸貼后背的密度站著吧,順便默念下昨晚背的英語單詞或者在車上補上一覺。

沒辦法,北京太大了,通勤時間長,累是累點,但是看到銀行卡上不斷增加的余額,想著離買房上岸又進了一步,就又干勁滿滿的了。
其次住在五環(huán)外,也少了很多優(yōu)質(zhì)的看病、教育資源。
加上城中村的房子一般是村民自建房,也有很多建筑上的短板,比如鐵皮樓梯、二手水表、無窗房間、快遞無法上門等等。

白天在早會上說著“對齊顆粒度”“打通底層邏輯”,晚上回到村里卻要掌握更實用的生存技能。
你得學會看水表、修水管,學會與小吃店的大媽建立穩(wěn)定的關(guān)系,這都是在商業(yè)方法論里找不到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
在城中村住久了,這些高收入的年輕人習慣了這種好笑的割裂感。
租房實際上也是挑人,城中村的房子,在租房軟件上是看不到的,全靠租客間口口相傳,以及親自到實地查看。
在這里,鄰居阿姨送的咸鴨蛋、房東幫忙吆喝找房,取代了城里的“邊界感”。
有人說這些城中村的大廠人,是消費降級了,變得摳摳搜搜。
但張薇并不這樣認為,她說他們這不是妥協(xié),也不是躺平,只不過選擇了用煙火氣,來對抗那些虛無的精致和不確定性罷了,他們變得更務(wù)實了。

“以前覺得住在國貿(mào)才算混得好,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能10分鐘走路上下班才是真幸福?!?/p>
當“北上廣容不下肉身”的焦慮蔓延,城中村成了這代年輕人的解藥,它不夠光鮮,但足夠真實;它剝離了虛榮,卻留下了生活最樸素的質(zhì)感。
今年,有些大廠或拿地,或買樓,或抄底撿漏,又在向五環(huán)內(nèi)回流。
不知那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城中村的大廠人,是會回到五環(huán)內(nèi)的公寓,用6位數(shù)年薪供養(yǎng)自己的精致中產(chǎn)夢,還是繼續(xù)用城中村的饅頭和星空,來換一份提前退休的自由呢?
但不管他們?nèi)绾芜x擇,都是為了明天會更好!
畢竟,這里是北京,是夢開始的地方!
參考資料:
三聯(lián)生活實驗室《月入3萬的大廠人,住進北京城中村》
Vista看天下 《月薪過萬的大廠年輕人,租房也只能住老破小”》
新氧《月入過萬的大廠人,只配住老破小》
B站《北京折疊:城中村就是貧民窟嗎?實拍沙河于辛莊北漂打工族真實生活》
每日人物《拿地、買樓、抄底撿漏,大廠回流五環(huán)內(nèi)》
看客insight《被折疊的后廠村:月薪四千,不被看見》
羊城晚報《北京白領(lǐng)工作僅3年月入3萬,坐地鐵就要花3千》
一條《北京五環(huán)外的傳奇城:10萬北漂抱團取暖》
作者:鳶兒
編輯:柳葉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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