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突然,宋明抱著書箱在泥濘的山路上踉蹌奔跑。春衫單薄,不多時便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冰涼刺骨。他抬頭四望,只見遠處山腳下隱約有座破敗建筑,像是廢棄的廟宇,便加快腳步向那里奔去。
"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宋明抖了抖濕透的衣袖,暗自懊惱。他本是青州人士,寒窗苦讀二十載,今次是第一次赴京趕考。家中貧寒,盤纏有限,為省銀錢只得徒步而行。眼看離京城還有半月路程,偏遇這場春雨,若淋出病來,誤了考期可如何是好?
破廟門扉半塌,宋明彎腰鉆入,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廟內昏暗,借著門外微弱天光,可見正中一尊泥塑神像已殘破不堪,辨不出是哪路神仙。地上散落著枯枝敗葉,墻角結滿蛛網(wǎng),顯然久無人至。
"有人嗎?"宋明試探著喚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廟內回蕩,無人應答。
他尋了處干燥角落,放下書箱,正欲解衣擰水,忽聽神像后傳來一聲輕響。宋明心頭一緊,壯著膽子問道:"何人躲在那里?"
靜默片刻,一個纖細身影從神像后緩步走出。借著微光,宋明看清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裙,面容清麗絕俗,只是臉色蒼白得異樣,雙眸卻黑得發(fā)亮,如兩泓深不見底的幽潭。
"姑娘怎會在此?"宋明連忙拱手作揖,不敢直視。
女子盈盈一拜,聲音如清泉擊石:"奴家柳青兒,本是鄰縣柳員外之女,因繼母不容,被賣入 宋明聞言,心中頓生憐惜:"姑娘不必多禮。在下宋明,青州人士,赴京趕考途經(jīng)此地。這荒郊野外,姑娘獨身一人實在危險。" 柳青兒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慚愧,不過一介寒儒。"宋明見她衣衫單薄,便從書箱中取出一件干凈外袍遞去,"姑娘若不嫌棄,請暫且披上御寒。" 柳青兒遲疑片刻,接過衣袍輕聲道謝。兩人隔著一堆篝火坐下,宋明從行囊中取出干糧分食。交談中得知,柳青兒自幼喪母,父親續(xù)弦后,繼母視她為眼中釘,前日竟勾結人販將她賣入煙花之地。 "我趁夜逃出,卻不知該往何處去。"柳青兒說著,眼中淚光 宋明聽得義憤填膺:"姑娘放心,待雨停后,在下送你去縣衙告發(fā)那惡婦!" 柳青兒卻連連搖頭:"不可!繼母與縣令有親,告也無用。只求公子莫要聲張,若被人知道我在此處..." 見她驚惶模樣,宋明心生不忍:"既如此,姑娘有何打算?" "聽聞京城有家繡坊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我想去投奔。"柳青兒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只是路途遙遠,我一人實在..." 宋明沉吟片刻:"巧了,在下正欲赴京。若姑娘不嫌,可與我同行。只是..."他面露難色,"男女有別,恐有損姑娘清譽。" 柳青兒微微一笑:"公子高義,青兒感激不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懼人言?" 雨勢漸大,天色已晚。宋明在廟內尋了些干草鋪作兩處床鋪,與柳青兒隔火而臥。夜深人靜,唯有雨打殘瓦之聲。宋明輾轉難眠,借著火光偷看對面女子睡顏,只見她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不由心頭微動,又立刻暗罵自己孟浪,連忙閉目默誦圣賢書。 翌日清晨,雨仍未停。宋明醒來時,發(fā)現(xiàn)柳青兒已起身,正用廟內殘破的瓦罐煮粥。見他醒了,嫣然一笑:"公子醒了?我尋了些野菜,熬了粥,雖粗陋,總比干糧強些。" 宋明受寵若驚,連聲道謝。兩人共進早膳,柳青兒談吐不俗,竟能與宋明論詩論文,令書生大為驚訝。 "姑娘好才學!"宋明由衷贊嘆。 柳青兒神色一黯:"先父在世時,曾請先生教我讀書識字??上?.."她話鋒一轉,"公子此去京城,可有把握高中?" 宋明苦笑搖頭:"天下英才云集,我不過螢火之光,怎敢與皓月爭輝?但求不負十年寒窗罷了。" "公子過謙了。"柳青兒目光灼灼,"我看公子眉宇間有文曲星照命之相,此番必能金榜題名。" 宋明只當她是安慰,一笑置之。如此三日,雨時下時停,兩人困在破廟中,談詩論文,竟不覺煩悶。柳青兒心靈手巧,將宋明破損的衣袍縫補如新;宋明則教她下棋解悶,二人相處甚歡。 第三日傍晚,雨終于停了。宋明收拾行裝,準備次日啟程。柳青兒卻忽然拉住他的衣袖:"公子,明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今夜...可否陪青兒說說話?" 宋明心頭一跳,只見柳青兒眼波流轉,雙頰緋紅,竟比平日更添幾分嬌媚。他咽了咽口水,強自鎮(zhèn)定:"姑娘有話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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