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強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屋里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撲鼻而來。他皺了皺眉,隨手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里面是剛買的排骨和菜。他媳婦劉芳坐在沙發(fā)上,懷里抱著剛出生三個月的小女兒,正在哄著她睡覺,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
“小寶睡著啦?”陳國強聲音溫和,甚至有點小心翼翼。
劉芳點點頭,沒說話,輕手輕腳地把孩子放進嬰兒床,蓋好小被子,才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晚上燉個排骨湯,我去洗菜?!标悋鴱娬f著,把袖子擼了起來。
劉芳從他手里接過袋子,神色有些奇怪,低聲道:“你先坐會兒,我來弄?!?/p>
陳國強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絲暖意。他們結(jié)婚已經(jīng)十年了,一直沒孩子,為了要個孩子,兩口子?xùn)|奔西跑,吃藥打針、求神拜佛,能試的方法全試過了。
兩年前,陳國強做了檢查,醫(yī)生的話像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他根本沒有生育能力,天生的。
那天晚上,他喝了整整一瓶白酒,坐在陽臺上抽了一晚上的煙。他以為劉芳知道后會跟他離婚,可沒想到,她什么都沒說,反而把那份檢查報告撕了,笑著說:“沒事,我們可以考慮領(lǐng)養(yǎng),或者試管都行,辦法總比困難多?!?/p>
就是這句話,讓陳國強決定這輩子要好好對她。
可沒想到,去年劉芳突然懷孕了。
她說是“奇跡”,說是“老天可憐咱們”,陳國強激動得一夜沒睡,連醫(yī)院的醫(yī)生都說這種幾率幾乎等于零,但誰在乎呢?孩子來了,最重要。
女兒出生那天,他抱著那個小小的生命,哭得像個孩子。取名“陳思雨”,寓意思念了十年的小雨,終于落在了心頭。

但幸福沒持續(xù)多久,事情就開始變味了。
起因是一場單位組織的體檢。陳國強的老毛病又犯了,醫(yī)院要重新做個全面檢查,他心里咯噔一下,體檢報告上那一行紅字讓他眼前發(fā)黑——“患者無生育能力,診斷屬實”。
他把報告捏在手里,手心滿是汗。這份報告跟十年前的一模一樣,明確清晰,根本不容辯駁。
他從醫(yī)院出來那天,走了三站路,腦袋嗡嗡作響。風(fēng)吹得臉生疼,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那個曾經(jīng)以為是“奇跡”的女兒,突然成了扎在心頭的一根刺。
晚上回家,劉芳照常給他盛湯,還小聲說:“小寶今天好乖,一整天都沒鬧?!?/p>
陳國強盯著她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芳,我問你個事,你要實話實說?!?/p>
劉芳一愣,笑了笑:“你咋這么嚴(yán)肅?”
“孩子,是我的嗎?”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劉芳臉色一下就白了,手里的勺子掉進了湯鍋里,“你……你說什么呢?”
“我說孩子是不是我親生的!”陳國強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
劉芳僵在那兒,好一會兒才顫著聲音說:“你……你不是一直相信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嗎?”
“你別給我扯這些!”陳國強猛地一拍桌子,眼圈都紅了,“我今天體檢,又確診了,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你告訴我,她是誰的?”
劉芳的臉已經(jīng)慘白,眼神飄忽,喃喃道:“對不起……是我錯了……”
這句“是我錯了”,像是重錘砸在陳國強的胸口。他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是誰的?”他聲音低了下來,像是瀕臨崩潰前的平靜。
劉芳哭了,眼淚噼里啪啦地掉下來:“那年我媽生病住院,我去照顧她……你正好在外地出差,那段時間我壓力特別大……有一天晚上喝了點酒,糊里糊涂地……是醫(yī)院那邊一個實習(xí)醫(yī)生,我們就那么一次,后來他回城里了,我再也沒聯(lián)系過他。我真沒想到會懷孕……我本來想打掉的,可那天看著B超上那個小點,我……我舍不得了……”
“所以你就把這個野種當(dāng)成我們倆的孩子,瞞了我一年又一年?”陳國強的聲音沙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野種!”劉芳一下子沖過來抱住他,哭著喊,“她是我女兒,也是你女兒!你不是最疼她嗎?你不說她是你的寶貝嗎?她才三個月,她什么都不懂??!”
陳國強推開她,像是碰到了燙手的鐵塊,“我疼她,是因為我以為她是我親生的!你明知道我不能生,卻瞞了我整整十個月,你讓我怎么接受?”
那晚他沒回家,一個人在小區(qū)樓下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給劉芳發(fā)了一條微信:“我們離婚吧,孩子你帶走?!?/p>
劉芳打了幾十個電話他都沒接,最后只回了一句:“對不起?!?/p>
離婚的那天,劉芳帶著孩子來的。孩子粉雕玉琢,看到陳國強還咧嘴笑了,嘴里咿咿呀呀地學(xué)著叫“爸”。那一瞬間,陳國強幾乎動搖了,心像被撕裂一樣疼。
但他還是低下頭,把準(zhǔn)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遞給了她。
“孩子我養(yǎng)不起,也不會搶,她跟你姓,跟我沒關(guān)系?!?/p>
劉芳抱著孩子,哭得一塌糊涂,“國強……你真的不再認(rèn)她了嗎?她是無辜的。”
“我也無辜?!标悋鴱娖届o地看著她,“我被你騙了整整一年。我疼她,是因為我相信你。現(xiàn)在你讓我疼誰?”
他們簽完字,一個抱著孩子,一個背著包,在民政局門口走了兩個方向。
那年春天格外冷,陳國強常坐在家門口的石凳上,身邊少了孩子的哭聲,也沒了老婆嘮叨。他點著煙,看著天邊的云彩,心里反復(fù)問自己一句話:如果當(dāng)初她坦白了,自己會原諒嗎?
沒人能回答他。只剩那根燃了一半的煙,靜靜地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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