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陳獨秀在江津病逝,臨終前,他叫來妻子叮囑兩點要求:“第一,我去世后,你可以改嫁;第二,教育部寄來的錢,半分都不能動!”
潘蘭珍愣住了。三個月前,國民黨教育部派人送來一個沉甸甸的信封,說是“特別津貼”。陳獨秀當場把信封扔進火塘,看著鈔票在火焰中卷曲成灰。
此刻,他從枕頭下摸出半截燒剩的信封:“記住,拿我的名聲換錢,比殺了我還難受?!?br/>潘蘭珍比陳獨秀小29歲,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她13歲當童工,17歲被工頭強暴,23歲嫁給隱姓埋名的陳獨秀,跟著他蹲過南京監(jiān)獄,逃過大轟炸,如今連吃飯都要靠鄰居接濟。
“仲甫,我……”她想說“我愿意守著你”,卻被咳嗽聲打斷。陳獨秀劇烈地喘息著,從破棉襖里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那是1920年他在上海創(chuàng)辦《新青年》時的留影?!澳憧矗彼﹃掌?,“當年我們砸爛舊世界,靠的就是這股子硬氣?!?br/>1930年陳獨秀化名“李先生”,住在潘蘭珍家隔壁的亭子間。每天早上,潘蘭珍總能看見他伏案寫書,桌上堆滿《資本論》和《共產(chǎn)黨宣言》。
有天暴雨傾盆,潘蘭珍幫他收衣服,發(fā)現(xiàn)他的襯衫補丁摞補丁。“李先生,您這衣服……”她話沒說完,陳獨秀突然握住她的手:“我叫陳獨秀,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正在被通緝。”
潘蘭珍沒有尖叫著逃跑,反而把攢了半年的工錢塞給他:“先買件新的吧?!睆拇耍@個沒讀過書的女工成了陳獨秀的“地下夫人”。他教她識字,給她講“德先生”和“賽先生”,她則偷偷給他送牢飯、傳消息。
1932年陳獨秀被捕,潘蘭珍跟著到了南京。她在監(jiān)獄外租了間破屋,每天給丈夫送窩頭咸菜。獄警嘲笑她:“跟著個死刑犯,圖啥?”她就把陳獨秀寫的《實庵字說》藏在飯盒底層,用米湯當墨水傳遞消息。
五年牢獄生涯,陳獨秀寫成了《小學識字教本》,潘蘭珍幫他抄了七遍手稿。有次她發(fā)燒說胡話:“仲甫,我們私奔吧?!标惇毿銋s搖搖頭:“我若退縮,誰來扛這桿旗?”
1938年,陳獨秀帶著潘蘭珍流亡到重慶江津。他們住在鶴山坪石墻院,屋里只有一張破木床和兩箱書。潘蘭珍在院子里種土豆、編竹筐,陳獨秀則繼續(xù)研究文字學。
有天,國民黨教育部次長段錫朋帶著金條上門:“只要陳先生發(fā)表聲明支持黨國……”話沒說完,陳獨秀抄起掃帚把人趕了出去。
“蘭珍,”他撿起地上的金條,“這些黃貨能買多少饅頭?但吃下去,脊梁骨就斷了?!迸颂m珍點點頭,把金條扔進咸菜缸,后來這缸咸菜被鄰居借走,金條就此下落不明。
1939年春天,周恩來帶著警衛(wèi)員來到石墻院。陳獨秀正蹲在門口劈柴,手上的凍瘡裂著血口子。周恩來鼻子一酸:“先生何苦至此?”陳獨秀把斧頭往地上一剁:“我陳獨秀的骨頭,是鐵打的!”
那天夜里,潘蘭珍在廚房煮紅薯,聽見周恩來勸陳獨秀去延安。“大釗死了,延年死了……”陳獨秀的聲音帶著哽咽,“我去了,只會給你們添麻煩。”
陳獨秀去世后,潘蘭珍的生活陷入絕境1946年,上海書商聞風而動。有人出價十萬銀元,要潘蘭珍寫《我與陳獨秀的二十年》。
有人甚至想偽造陳獨秀的“反共遺書”。潘蘭珍把這些人堵在門外:“仲甫要是知道我賣他的名聲,能從棺材里跳出來!”
為了糊口,她在小學食堂煮飯,在碼頭當搬運工,手上的老繭比男人還厚。有次暴雨沖垮了廚房,她被埋在瓦礫下,工友們救出她時,她懷里還死死抱著陳獨秀的《獨秀文存》。
1949年,潘蘭珍因子宮癌住進上海腫瘤醫(yī)院。臨終前,她把養(yǎng)女潘鳳仙叫到床前:“柜子第三層,有個鐵盒……”鐵盒里裝著陳獨秀的眼鏡、半截鋼筆,還有一張泛黃的《新青年》創(chuàng)刊號。
“把這些捐給國家,”她氣息微弱,“賣了能換錢,但仲甫會不高興的?!?br/>她的葬禮寒酸得讓人心酸。一口薄皮棺材,幾件補丁衣服,連花圈都是鄰居用報紙扎的。但送葬隊伍里,有位神秘老人悄悄塞給潘鳳仙一個信封,里面是周恩來托人送來的500元喪葬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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