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蘭42歲,是村里有名的“留守女人”,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但眉眼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柔和。七年前,她和前夫離了婚,帶著八歲的兒子趙小龍回了娘家,從此成了村里人嘴里的“二婚帶娃的”。
這天傍晚,春蘭坐在自家門檻上,一邊剝著玉米,一邊和鄰居劉嫂子聊著天。
“春蘭啊,你還年輕著呢,也不能一直這么熬著不是?你看那隔壁李鐵柱,人家不也單著?要不我給你們撮合撮合?”劉嫂子笑瞇瞇地擠眉弄眼。
春蘭自嘲地笑了笑,手上的動作沒停:“鐵柱?算了吧,他心眼小得跟針眼似的。再說了,我還拖著個小龍,他能看得上我?”
“哎呀,春蘭你別這么想,現(xiàn)在村里光棍一大把呢!”劉嫂子擺擺手,“像你這樣的,勤快能干,男人們早就盯著了!”
春蘭剝著剝著,手上頓了頓,抬頭,目光深遠地望著村頭那一排排光棍漢子。
“嫂子,咱心里明白。他們是光棍,可是他們想娶的,還是那種沒結(jié)過婚、沒拖油瓶的小姑娘?!贝禾m咬了咬牙,眼圈有些紅,“像我這種,離過婚的,還帶個兒子的,他們嫌棄呢,誰愿意接盤???”

劉嫂子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咽了下去,只能嘆氣。
夜風吹過,帶著稻草香,春蘭抬頭看看天色,心里卻是一片蒼涼。
村里的光棍確實不少,大的五十出頭,小的二十來歲,可真正愿意接受二婚女人的,幾乎沒有。
不久前,村里舉辦了一場集體相親會,村支書一聲令下,把附近幾個村的光棍男女都叫到了一塊,熱鬧得很。春蘭也去了,穿了一條素色長裙,頭發(fā)也特地燙了個卷,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她站在人群里,尷尬地拎著小包,看著那些男男女女三三兩兩聊得火熱,心里卻涼得發(fā)慌。
“姐,咱能快點回去嗎?”小龍拉著她的手,小聲嘀咕著。
“再等一會兒。”春蘭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眼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忽然,有個五十多歲的老漢子湊過來,瞇著眼打量春蘭。
“妹子啊,聽說你二婚帶個娃?咱倆挺配的,我家有三畝地,還缺個能干活的女人?!?/p>
春蘭臉一紅,忙禮貌地推辭:“大哥,您歲數(shù)比我爹還大呢,不合適?!?/p>
老漢子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嘴里還嘟囔著:“帶個崽的,還挑三揀四,真當自己是仙女啊!”
春蘭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周圍幾個人也偷笑起來,有的甚至還低聲議論。
“帶娃的二婚女,條件還擺這么高,誰敢娶啊?”
“小伙子們都巴望找個沒負擔的,這年頭,養(yǎng)自己都費勁,誰愿意養(yǎng)別人的崽啊?”
春蘭緊緊拽著小龍的小手,低著頭,咬著牙,強忍著眼眶里的酸澀。
晚上回到家,小龍趴在炕頭上,小聲問:“媽,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春蘭心里一顫,忙走過去,一把把兒子摟進懷里,聲音哽咽著:“小龍,傻孩子,你是媽媽的命,哪是麻煩?。俊?/p>
兒子在她懷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春蘭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心里狠狠地發(fā)誓: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一定要把小龍好好養(yǎng)大,絕不讓任何人看不起他們。
之后的日子,春蘭更拼命了。
她清晨五點起床,到山上割草,種菜,養(yǎng)雞養(yǎng)鴨,晚上還幫人縫補衣服賺錢。村里人漸漸對她改觀了,不少人私下里都說:“趙春蘭這女人,是真能吃苦,不容易?。 ?/p>
有幾次,也有光棍想來搭訕,但開口閉口就是:“你兒子得改我姓?!薄澳愕冒醽砦壹宜藕蛭覌?。”
春蘭聽了,冷笑一聲,轉(zhuǎn)頭就走。
“我?guī)е鴥鹤踊畹煤煤玫模瑧{什么低聲下氣去求你們?”她心里這樣想著,背影卻更挺拔了。
時間一晃,小龍已經(jīng)十五歲了,個子高高瘦瘦,成績也很好,是鎮(zhèn)上中學重點班的學生。每次開家長會,老師都會特地表揚:“趙小龍懂事、勤奮,家教特別好!”
春蘭聽了,心里說不出的驕傲。有人勸她再找找:“畢竟女人一個人過太苦了。”
春蘭卻笑著搖頭:“苦點怕啥?我家有我家自己的光?!?/p>
那年冬天,小龍拿了縣里的獎學金,還代表學校去市里比賽。
臨走那天,小龍背著書包,紅著眼圈對春蘭說:“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讓你過上好日子!”
春蘭送他到村口,看著那道瘦瘦高高的背影漸漸遠去,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寒風中,她緊了緊破舊的棉襖,笑著自言自語:“傻兒子,媽其實早就過上好日子了,只要你有出息,媽這輩子,值了!”
多年后,小龍在城里扎了根,成了村里走出去的“人中龍鳳”。他買了房,接春蘭進城住。春蘭終于搬離了那個充滿流言蜚語的村子。
有一天,她在小區(qū)公園里曬太陽,隔壁的大媽們羨慕地夸她:“哎呀,大姐,你兒子真有出息!你年輕時肯定也不簡單吧?”
春蘭笑了,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
“不簡單?不,就是熬過來了?!?/p>
她捧著手里溫熱的茶杯,目光悠遠,像是望見了那個在風里剝著玉米,咬著牙對著生活死磕的自己。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