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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受訪人:鮑書文 九十年代后期曾任沈陽市某刑偵支隊副隊長,兩千零年后退休,曾偵破過多起重案、要案,多次受到市局嘉獎,目前長居北京。

二、

我在老家那面兒做過刑偵工作,能有小半輩兒時間了吧,這個活兒咋說呢,惡心、陰暗、人世間所有的丑事兒、惡事兒你都能遇到,見多了這些個不堪的爛事兒,對這個工作就沒有任何好感了,你別看電視里面那些個警察表現(xiàn)得如何如何的熱愛這份工作,其實啊,如果上天再給每個人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我相信,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重新選擇自己的職業(yè),當然也包括我,反正我是絕不對不會再次選擇刑偵這個工作了,因為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九二年那功夫,我被調(diào)進了刑偵大隊,每天面對的都是些個惡性的事件,殺人、斗毆,非法持有槍械,買賣違禁品,這種事兒多了去了。

我每天上班兒就跟上刑似的,我是真的不愿意接觸這樣的事兒,只要你接了一個這樣的案子,那背后數(shù)不盡的雞零狗碎可就全來了,很多的事情原委都是讓人不忍直視。

我記得是九二年的九月曾接到過這樣的一起案子,當時的市歌舞團給轄區(qū)派出所打去了電話,說歌舞團的領(lǐng)導(dǎo)杜老師口鼻出血,在辦公室已經(jīng)是沒氣了,希望轄區(qū)派出所兒過去看一下。

轄區(qū)派出所兒不敢怠慢,就趕緊的去了是歌舞團了,歌舞團的領(lǐng)導(dǎo)杜老師,斜倚在辦公沙發(fā)上,口鼻上都是血跡,一個杯體透明的保溫杯被打翻在茶幾上,茶水渾和著茶葉淌得到處都是。

轄區(qū)派出所呢,就趕緊通知了我們刑事科過來看看,因為處理這種死人的臟事兒,大多數(shù)都都是我們過來收拾慘局的。

經(jīng)過我們刑事科的仔細偵查,未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房間沒有進過他人,死者生前沒有打斗痕跡,茶杯里的茶水經(jīng)過化驗,也未檢出任何毒害物質(zhì),經(jīng)過跟死者的家屬溝通,均表示死者生前患有各種的長期老年慢性疾病,這個也不難理解,像杜老師這個年紀的人,有老年疾病不稀奇。

在和醫(yī)院的醫(yī)生溝通中,醫(yī)生也表示了,杜老師是死于心肌梗塞,看起來這個案子沒有任何的疑點,馬上就可以結(jié)案了,可這功夫杜老師的愛人不干了,拉著我們的胳膊對我們說道“公安同志這個案子可不能就這么結(jié)了,我覺得我們家老杜是非正常死亡,這事兒你們得調(diào)查,得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兒!”

當時我就懵了,剛剛兒你們家里人也承認了杜老師有老年慢性疾病的事兒,而且,大夫也證實了這事兒,你咋還不認可呢?

遇到這樣的事兒,誰都能發(fā)急,唯獨公安不能發(fā)急,死者家屬有疑慮,你就得讓他們講出自己心中的疑慮,公安負責的不僅僅是偵破了事,而是要用手中的證據(jù),實打?qū)嵉?,讓所有人都認同案件的結(jié)果,既然杜老師的愛人這么說了,我們就聽聽,她的理由是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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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杜老師的愛人約了個時間,就在我們刑偵科的辦公室里面,接待了杜老師的愛人,杜老師愛人是一位電視臺里的主持人,論長相氣質(zhì)、說話的聲音那都是專業(yè)級別的。

杜老師的愛人姓關(guān),很有素質(zhì),坐下來之后就向我們講述了杜老師平時的習慣和個人的病情“老杜這些年已經(jīng)把煙和酒都戒了,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點茶,這些年來吧,老杜的病情一直維持的都挺穩(wěn)定的,事發(fā)前的一個星期,我還陪他去醫(yī)院做的體檢,身體各個指標方面都是沒有問題的,你看這是他上個星期的體檢報告!”說著杜老師的愛人就把一張體檢報告遞給了我們。

報告上的時間日期都沒錯,上面的數(shù)據(jù)顯示,杜老師身體的各項指標維持的還都不錯,不高不低,都處于人體正常水平。

“體檢報告說明不了什么??!病情的突發(fā)不是一紙體檢報告就能說明的,您看看還有什么證據(jù)能夠佐證杜老師不是因病突發(fā)離世的嗎?”當時我們科里的老姚對杜老師的愛人說道。

杜老師的愛人,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能有一分多鐘的時間,對我們說道“我不知道這個算得上算不上證據(jù),就是老杜他們團里的副團長和老杜倆人有著多年的矛盾,這矛盾在歌舞團里面是公開的秘密了,他們那個副團長姓丁,當年在評職稱上老杜沒幫丁副團長說過話,而且在老杜當選歌舞團一把手的時候最大的競爭對手也是如今的丁副團長,我總感覺老杜的的死跟歌舞團里的老丁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杜老師的愛人猶猶豫豫的把心里面的想法說了出來。

“嗯,作為家屬,心中有疑慮也很正常,這個我們回頭會調(diào)查的,但法律是講究證據(jù)的,沒有證據(jù)鏈,光憑懷疑是不能作為執(zhí)法依據(jù)的,這一點希望您也能明白?!崩弦Χ爬蠋煹膼廴私忉尩?。

杜老師的愛人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慮后,就離開我們的辦公室,我們刑偵這幾個人湊到一塊兒,一商量,看來這事兒沒完,還得繼續(xù)調(diào)查,必須得讓死者家屬認同我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才行啊,刑偵這樣的案子涉及的都是生死,只要是有一方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慮,你就得做出合理的解釋,自己都解釋不了,這個案子,你就不能說調(diào)查完了,甚至結(jié)案。

按說,杜老師的愛人所提出的疑慮,沒有任何的根據(jù)嗎,你就說吧,證據(jù)、證劇沒有,光依靠嘴說,腦子想,這事兒說出去往大了說叫誣陷,往小了說,那就是人品抹黑!

我們刑偵這面兒就是要堵住杜老師愛人的嘴,打消她對案情的所有疑慮,既然你說懷疑歌舞團的丁副團長,那我們刑偵這面兒就幫你摸摸底吧,只要證明人家丁副團長跟你愛人沒關(guān)系,你自然就不會糾結(jié)自己愛人死亡的事實了。

調(diào)查丁副團長這件事兒就落到我和老姚的身上了,本打算著這點小事兒,也不過就是三五天就調(diào)查完的事兒,也就根本沒放在心上,可哪成想,等深入調(diào)查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事兒遠沒有那么簡單,因為丁副團長對老杜的死也有疑慮。

我們和丁副團長是在歌舞團的排練大廳見面兒的,經(jīng)過簡單地交談發(fā)現(xiàn)丁副團長雖說對杜院長平時的行為頗多微詞,但也對杜團長的突然離世表示懷疑。

“公安同志,這老杜啊,在團里跟我對著干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整個團里面都知道這個事兒,只要是我同意的事兒他都反對,處處跟我作對,給我拆臺,他不但跟我過不去,這個人啊,就是人品有問題……”丁副團長話說到半道兒,就不再說了。

“什么問題,你就說說唄,反正就是咱們?nèi)齻€人閑打嘮兒,我們也不是你們團的,也不可能給你到處傳閑話!”我對丁副團長說道。

“哎呀,咋說呢!我這么說好像是對死人指手畫腳似的,總感覺有點不地道呢,唉!他這個人吧,都五十多歲了,到處放炮說大話,這不嗎,跟我們團里面兒一個姑娘勾勾搭搭的,這事兒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是咋回事兒,你說我們也不是瞎子不是嗎,姑娘從鄉(xiāng)下的一個小劇團選上來的,其實就是個臨時的替補,你要說借調(diào)也行,反正姑娘不在編,我們做演藝這一行兒跟其他行當不一樣,有編制跟沒編制那待遇更是不一樣了,所以說啊,人家姑娘就像要個編制,老杜也承諾給姑娘個編制,這不嗎,拖拖拉拉地一拖就是三四年,人家姑娘當面兒不說,背后兒對這事兒也是不滿意,記得那是去年五一,那姑娘還和老杜在辦公室里面大鬧了一場,后來也不知道老杜使用了什么辦法,總算是把姑娘鬧翻天的事兒給平息下去了,這這事兒這事兒咋說呢,你都是姑娘他爸爸的歲數(shù)了,你還扯這個,是不是有點兒不地道啊,老杜這次出的事兒啊,我看……唉!都是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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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副團長對我和老姚倆人侃侃而談根本就沒有任何遮遮掩掩,說明丁副團長在這件事兒上沒說謊,至少應(yīng)該是跟老杜的死亡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你要說懷疑吧,為什么丁副團長在最后停頓了一下,打了一聲唉聲呢?

“那姑娘現(xiàn)在還在團里嗎?”老姚問向丁副團長道。

“嗨!有老杜撐腰,人家可是不在編的角啊,人家能在團里面排練嗎?排練的時候大家伙兒是聽我的還是聽她的?已經(jīng)是一個禮拜沒過來上班兒了!”丁副團長對我們說道。

我和老姚從歌舞團要來了那姑娘的電話和聯(lián)系地址,就想去見見那姑娘。姑娘姓張,我記得好像是叫張金鳳,大高個兒,長得是挺漂亮的,人說話聲音也好聽。

在我和老姚兒對張金鳳進行簡單地問詢的時候,感覺張金鳳的表情一點兒也不自然,有點緊張、有點無措總之就是一個字兒“慌”,照說這也是正?,F(xiàn)象,您想啊,兩個刑警,找上門兒問話,心里面兒有點緊張實屬正常。

我們見張金鳳兒如此的緊張,就想著跟她聊點別的,讓她放松一下情緒,就從她以前的小劇場作為了突破口“金鳳,別緊張啊,沒別的,我們就是對你們演藝圈感興趣,想著多了解了解,你在以前那個小劇場是負責表演哪方面兒的?”

張金鳳兒見我們不再問有關(guān)杜團長的事兒了,相對來說緊張的情緒放松了不少,對以前在小劇場的表演的情況向我們娓娓道來。

原來啊,張金鳳自小就喜歡唱歌、跳舞之類的表演,但由于自小生活在農(nóng)村,也沒有學習的機會和上升的空間,她的表演始終就停留在模仿上,等到了十六七歲的時候,就進了二人轉(zhuǎn)的劇團了,跟著大家伙兒走街串巷掙兩個錢兒,張金鳳唱二人轉(zhuǎn)不是為了賺錢,一方面純粹是愛好,另一方面兒,也想著哪一天要是被伯樂相中了,自己不也是一鳴驚人了嗎!

在一次鄉(xiāng)下演出中,被是歌舞團的老杜一眼就相中了,您想啊,人家張金鳳長得好、唱的好,加上年輕在二人轉(zhuǎn)劇團當中真乃鶴立雞群一般啊。

杜團長就找到二人轉(zhuǎn)的班主了,說自己想把張金鳳調(diào)進是歌舞團,不知道金鳳是否能夠同意啊?

鄉(xiāng)下的二人轉(zhuǎn)劇團,本來就是個松散的組織,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在農(nóng)閑的時候湊到一起,掙兩個小錢的,既然有這好事兒哪能耽誤金鳳的前途呢,還沒等金鳳同意二人轉(zhuǎn)的班主就答應(yīng)下來了,您想啊,金鳳這么優(yōu)秀,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金鳳搖身一變,從田間地頭唱二人轉(zhuǎn)的姑娘,就成為了歌舞團當中團員了,但她這個團員兒,有其名而無其實,自己跟著跳了大半年了,編制沒有,合同沒有,每個月聊聊幾個錢兒夠吃不夠喝的,就這么將就著。

就在金鳳進退兩難的功夫,杜團長就開始不斷地找金鳳開始談心了,用咱們時髦的詞兒就是時開始洗腦了。

為了自己的前途,金鳳兒迫不得已,只能是委身于杜團長,這杜團長也不是好東西,一通兒忽悠,到死也沒個金鳳兒一個編制。

說到動情處,金鳳哭得是梨花帶雨的,哎,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看著這些個歌舞演員滿面春風,可是誰又不是滿肚子的心酸呢!

“金鳳,對杜團長的突然離世這個事兒你是咋看的?”老姚突然打破常規(guī),直接易弦更張向金鳳發(fā)文問對杜團長的死是咋看的,讓金鳳一時之間猝不及防“不、不是我要送的……?。 ?。

“丁什么?送的又是什么?”老姚突然間猛地一拍桌子,對金鳳大呵道。

金鳳被老姚這么一頓拍桌子瞪眼的一通單刀直入,馬上就崩潰了,只能是對我們說出了實話了。

原來啊,這丁副團長對杜團長本來就不服氣,一個單位里,干著同樣的工作,自己在哪方面都是慢對方一步,你就說自己心里面兒能沒有怨言嗎?

有怨言的丁副團長,就和有怨言的金鳳走到了一塊了,今年五一歌舞團集體去南方旅游,丁副團長就買了只保溫杯拿給了金鳳,讓金鳳找機會送給杜團長。

杜團長對金鳳送的保溫杯贊不絕口,但是沒用,就放到自己的書架上了,眼瞅著杜團長不用水杯,丁副團長就開始著急了,自己又買了半斤的綠茶,讓金鳳再次把綠茶送給杜團長,并告訴金鳳無論如何都得讓杜團長使用金鳳送的保溫杯去泡茶。

具體是為什么,丁副團長沒說,金鳳兒也沒問,直到杜團長撒手人寰,金鳳兒菜感覺出來這事兒不一般,自己也沒干去歌舞團上班,一連幾天都躲在了家里。

聽到了金鳳敘述的事情經(jīng)過,我和老姚才感覺出這事兒還沒完事兒,還得重新調(diào)查取證,我們又再次對杜團長的辦公室進行了取證調(diào)查,目標就是那個透明的保溫杯和半斤綠茶。

保溫杯算是找到了,看外觀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雙層透明的背身,是那種有機玻璃一次成型壓制成的,杯子的蓋子是螺旋的保溫蓋,容量在杯身上有標準五百毫升,并沒有什么特別地方??!

既然丁副團長極力讓杜團長使用保溫杯,說明這保溫杯是有問題的,既然表面上找不到,那咱們就把它拆解開,就不信還能找不到問題。

我們用了半天的時間總算是把整個兒杯體全部給拆解完畢了,杯子的底座,有一塊看不出是什么東西的底墊,隨即就讓人拿去跟那剩下的綠茶一起化驗了。

化驗的結(jié)果顯示,綠茶沒有任何問題,不過送去的杯子底座檢出了發(fā)射性物質(zhì),放射性物質(zhì)含量不是很高,但對有慢性病得人影響很大,能夠間接的促成慢性病的發(fā)作。

結(jié)合醫(yī)院診斷的結(jié)果,基本上可以判定杜團長的死跟丁副團長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而張金鳳,就是被丁副團長利用的工具。

既然脈絡(luò)清楚了,刑事科正式對丁副團長進行了傳喚,丁副團長在鐵證面前,只能是供認不諱,最終,心地險惡的丁副團長和無知的張金鳳都接收到了法律的嚴懲。

所以說,有些事兒啊,機關(guān)算盡,未必是好事兒,你覺得你的張良計甚是巧妙,哪成想過墻梯更是勝你百倍啊,所以說啊,為人處世,把心放正,不要給自己留下捉死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