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 韓金序 喬芮）4月4日清晨，湖北省襄陽市下起了小雨。殯儀館告別廳內，殯葬師茶泉靈俯身靠近操作臺，用棉簽蘸著凡士林，仔細調整逝者眼周的皺紋。她將粉餅換成更貼近膚色的色號：“自然些，就像她只是睡著了?！?/p>
茶泉靈想起2017年前那個同樣飄雨的午后。當時蜷縮在殯儀館墻角的她不會想到，這份關于“好好告別”的執(zhí)念，會讓自己成為全市最年輕的殯葬師。
“手越穩(wěn)，生者的心才能越安”
回憶起2005年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茶泉靈仍會不自覺地摩挲指尖?！巴馄诺氖趾軟?，但最后一次握住時，卻像被陽光曬過的棉被?！备呖记叭?，外婆因突發(fā)心梗離世，家人匆忙用白布裹住遺體送往殯儀館。16歲的她躲在墻角，“像處理一件物品”——這個畫面刺痛了她，也讓她第一次意識到：死亡不應以倉促收場。
茶泉靈為逝者做最后告別。受訪者供圖
正是這場未完成的告別，讓成為全縣首位選擇殯葬專業(yè)的考生?！叭绻劳鲎⒍ㄊ侨松匦拚n，我希望自己是那個讓告別更從容的助教。”茶泉靈說。
“第一次觸碰遺體時，我以為死亡是凝固的冰，后來才發(fā)現(xiàn)它是流動的河?！?017年，實習期的茶泉靈在廣西某殯儀館碰了壁：先是被冷凍遺體粘住手套，又在搬運ICU（重癥加強護理病房）剛拔管的逝者時觸到腋下余溫，生理性反胃讓她沖進衛(wèi)生間干嘔，卻在鏡中瞥見家屬跪地痛哭的背影——那一刻，她突然理解師父的話：“我們的手越穩(wěn)，生者的心才能越安?！?/p>
認真工作的茶泉靈。受訪者供圖
8年過去，這雙手已為上千位逝者縫合傷口、整理儀容。最艱難的一次，她連續(xù)5小時縫合160針，將因車禍支離破碎的丈夫“還原”給妻子。當妻子撫摸著修復后的遺體，喃喃道“至少孩子記得爸爸完整的模樣”時，茶泉靈終于懂得：殯葬師的使命不是對抗死亡，而是守護生者與逝者之間美好的記憶。
“讓告別成為一堂生命課”
“死亡帶走生命，但無法抹去愛的痕跡?！?018年，茶泉靈觀摩了一場足球場主題葬禮：綠茵地毯鋪滿告別廳，親友們在足球上簽名寄語，讓19歲少年“帶著心愛的足球啟程”。三個月后，這對父母將簽滿名字的足球捐給山區(qū)小學，附信寫道：“這是兒子生命的延續(xù)，請?zhí)嫠陉柟庀吕^續(xù)奔跑?！?/p>
茶泉靈處理逝者遺體時所用的器具。受訪者供圖
類似的故事在清明期間尤為密集：為愛畫畫的女孩用調色盤作陪葬、用老人珍藏的戲服完成最后一次換裝……“個性化告別不是表演，而是讓家屬在儀式中完成情感的‘移栽’?！苯衲昵迕鞴?jié)，茶泉靈沒辦法回家為奶奶祭掃。每當從照片中找尋她的身影，相機和照片存在的意義便得以具象化?！爱敯呦鬄橐粡堈掌?、一支口紅或一首老歌，生者的思念便有了載體?！?/p>
“這就是清明的意義。”茶泉靈說，“祭掃不是與死亡對峙，而是借由儀式，讓逝者在生者的講述中重生?！彼鍪謾C里珍藏的紙條，那是家屬寫給她的留言：“您讓告別成為一堂生命課，教會我們如何帶著愛繼續(xù)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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