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蘇軾的眾多詩詞中,儒風君獨愛:人間有味是清歡。
每每讀到這句詞,仿佛心中流過一股清泉,心也平和了下來,只覺歲月靜好。
“人間有味是清歡”出自蘇軾的《浣溪沙》,是他與朋友春游登山的時候寫下的。
元豐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從泗州劉倩叔游南山。
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
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
人間有味是清歡。
元豐七年,在泗州的南山,蘇軾和友人劉倩叔一起登山游覽。
看著清麗的風景,品嘗著清淡的野餐,蘇軾心中百感交集。
元豐七年(1084),注定是蘇軾人生中最值得銘記的一年。
在黃州困頓了四年的蘇軾,終于迎來人生的轉折點。
宋神宗想起了他,“人材實難,弗忍終棄”,于是將他從黃州調到汝州。
汝州,離京師比較近,生活相對舒適。
來黃州四年,蘇軾早已適應了這里的生活。
他親自下地耕種,從學士變成了農夫,在勞動中,他體會到了快樂。
看到地里長出來的小綠苗,他無比欣喜。
他喜歡喝酒夜游,在黃州,總是能找到一起出游的朋友。
一次,他和朋友坐著船夜游赤壁,玩到天亮。
后來,蘇軾寫下流傳千古的《赤壁賦》。
在黃州,他修建了一個雪堂,朋友們往來其中,談詩論文,不亦樂乎。
宋朝大畫家米芾,就是在雪堂認識的蘇東坡。
黃州,不再是偏僻骯臟的小鎮(zhèn),而成為了蘇軾的樂土。
他愛上了這里。
元豐七年,收到宋神宗的調令時,他頗為矛盾。
他早已習慣了黃州,想留在這里,可是,入了仕途,就是天涯為家。
收拾好行李,準備帶著一家人離開。
很多友人來送他,有做官的朋友,有幫助過他的士紳,還有指導過他種田的農人。
離開黃州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弟弟蘇轍。
果然,還是兄弟情深。
在“烏臺詩案”中,蘇轍為營救蘇軾,上書以官職為哥哥贖罪,朝廷不批準,將他貶為監(jiān)筠州鹽酒稅。
蘇轍的日子不大好過,三個人的工作,現(xiàn)在他一個人干。
白天坐在市場里,賣鹽、賣酒、收稅,與小販爭利,實在太累,晚上回家,倒頭就睡。
看著蘇轍胖了一圈,身體頗為疲憊,作為哥哥,蘇軾是有愧的吧!
兄弟兩個團聚了六七天,蘇軾到九江,順長江而下,到了南京。
在南京,蘇軾經歷了人生中最痛心的一幕。
幼子夭折了,孩子才十個月大。
被貶謫到黃州時,朝云生下一個兒子,蘇軾很高興,為孩子取名“蘇遁”。
舊時風俗,嬰兒出生三天或滿月,親朋集會慶賀,給嬰兒洗身。
在幼子洗身的這一天,蘇軾寫下一首《洗兒詩》:
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對于孩子,蘇軾只愿他無災無難,即使愚鈍也無所謂,像極了天下最普通的父母。
在被貶謫的日子里,兒子的出世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歡樂。
他盼望著孩子能“無災無難到公卿”,可如今,孩子連平安都無法做到了。
世界上最悲傷的事,莫過于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不幸在繼續(xù),生活也在繼續(xù)。
一路奔波,兒子夭折,蘇軾也厭倦了漂泊,隱居下來,過普通的田園生活,成了他的愿望。
在常州,他買了一塊地,一年可供八百擔谷子,這樣一來,一家人都不會餓肚子了。
他給皇帝上書,懇請同意他在常州終老。
蘇軾滿心期待著皇帝的回信,他憧憬著去官后的美好生活。
等的同時,他也沒閑著。
在泗州,這一天下起了細雨,他和友人劉倩叔去游南山。
寫下這首《浣溪沙》:
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
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
人間有味是清歡。
早春的天氣,還是有一些微寒的,但蘇軾不在乎。
是啊,經歷過人生的大風大浪,這點輕寒,算不得什么。
淡淡的煙霧,稀疏的楊柳,襯得沙灘更加美麗。
遠遠看去,洛澗入淮河,一片茫茫。
出來游玩,怎能不帶野餐。
蘇軾的餐食十分簡單,一盞茶,一盤春蔬。
蓼芽與蒿莖是當下新鮮的菜蔬。
簡單的餐食,卻帶來詩意的滿足。
蘇軾說:人間最有味的,就是清淡的歡愉啊。
也許,經歷過坎坷的人,最容易感受到人生的歡愉。
因為曾經失去過,才對人生的要求簡單。
只要有心,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可讓人歡喜。
蘇軾死里逃生過,在黃州艱難生存過,失去過兒子,失去過官位,千帆過盡,還能和友人自在地游山,吃著清淡的食物,已然覺得十分幸運。
有人問鄭淵潔:既然活著就會面對無數(shù)痛苦,那我們?yōu)槭裁匆钪兀?/p>
鄭淵潔回復說:因為還要面對無數(shù)快樂。
在平淡的歲月中,看一朵花開,品一杯清茶,如果你能感覺到快樂,那么,就理解了清歡的意義。
這種清淡的歡愉不是來自別處,正是來自對平靜的、疏淡的、簡樸的生活的一種熱愛。
愿你也有人間清歡,愿你也能體味生活中最普通的美好。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