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滿倉這輩子沒啥大本事,就是一輩子窩在老家的土坯房里種地、養(yǎng)雞、養(yǎng)豬。媳婦張秀梅是個能干人,手腳麻利,里里外外一把抓。可再能干,也架不住家里這幾年接二連三的事:老娘生病、孩子上學(xué)、欠下幾萬塊賬。

那年春天,張秀梅收拾了個包,說要進(jìn)城去當(dāng)保姆。

“你就非得去???給人家洗衣做飯擦屁股的事,你干得出來?”

“那你去!你去能一個月給我掙一萬?”

“我……我不是舍不得你嘛?!?/p>

張秀梅沒回頭,手里的毛巾一扔,轉(zhuǎn)身走出門,一路頭也沒回。李滿倉站在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心像被剁了一刀。他那時候沒說什么硬話,可心里打著鼓:這女人能干,可外頭的世界復(fù)雜得很,一個月一萬塊,她要干啥才能掙這么多?

起初幾個月,張秀梅每月按時寄回來一萬塊,還寫了個小紙條,“我好著呢,別惦記我?!崩顫M倉把錢收得整整齊齊,藏在米缸底下,可他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

村里人也開始議論了:“滿倉媳婦一月一萬?誰家保姆這么掙錢?你可得留個心眼?!?/p>

那天晚上,李滿倉點著煤油燈,在炕上翻媳婦以前留下的記事本,無意間看到最后一頁寫了個地址:“星河灣小區(qū)9棟3單元402?!?/p>

他盯著那行字,心里咯噔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借了鄰居老王的電動車,坐上去趕到縣城,再轉(zhuǎn)車進(jìn)了市里,一路找到了那個“星河灣小區(qū)”。

站在那高得讓人仰脖子的樓前,李滿倉腳底有點發(fā)虛。他找了半天,終于摸上了四樓,在門口敲了敲門。

“誰呀?”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里傳來。

門一開,李滿倉一下愣住了。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媳婦張秀梅,只不過——穿著圍裙,頭發(fā)扎得整整齊齊,臉上有點憔悴,眼角還有點腫。

“你怎么來了!”她驚了一跳,連忙把門帶上半邊,像是怕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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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看你……”李滿倉手足無措,眼圈慢慢紅了。

這時,屋里走出來一個打扮講究的女人:“張阿姨,誰呀?”

“哦……是我哥……老家來的?!睆埿忝酚仓^皮應(yīng)付。

“你哥啊……行,那你快點打掃廚房,地上還有油。”女人說完,扭頭就回了屋。

張秀梅低著頭沒說話,轉(zhuǎn)頭看向李滿倉,咬了咬牙,“你跟我下來說吧?!?/p>

樓下的小區(qū)角落,兩人站著。李滿倉眼眶已經(jīng)濕了。

“你一個月一萬,是不是……是不是干啥見不得人的事了?你別瞞我……”

“你胡說啥呢!”張秀梅有點急了,眼淚卻一下就下來了,“我就是干得多,干得細(xì),一個月休息一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一天十幾個小時轉(zhuǎn)。林太太脾氣大,孩子金貴,我哪敢偷懶?”

李滿倉眼淚也下來了。他從來沒想過,一個月一萬,是她換來的苦力、委屈和低聲下氣。

“咱回家吧,別干了,咱再窮也不能讓你這么活著?!?/p>

張秀梅搖搖頭:“這月做完,我就回去。做人得講信,我答應(yīng)人家做滿三個月?!?/p>

她輕輕拍了拍李滿倉的肩:“你回去等我?!?/p>

那天,他沒再說什么。兩人站了一會兒,她又急匆匆回去了。

一個星期后,張秀梅回了家,手里拎著一大包城里的洗發(fā)水、餅干、兒子的書包。

李小志撲上來:“媽,你回來啦!我再也不讓你走了!”

日子還是窮,可家里熱鬧了。

李滿倉開始跟著她去集上賣煎餅,沒幾個月,兩口子湊了點錢買了個三輪車,趕集跑得飛快。張秀梅的臉也漸漸有了笑意。

有天晚上,張秀梅一邊和面一邊笑著問:“你那天哭,是心疼我,還是怕我跑了?”

李滿倉嘿嘿一笑,把她摟過來:“我是心疼你啊,跑了我也得去找,找到了,就不讓你再走了?!?/p>

張秀梅抿嘴一笑,眼里泛起光。

這就是他們的日子,平凡,卻有愛,有苦,也有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