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喻天南
臺灣作家朱天心發(fā)表《想我眷村的兄弟們》的1991年，羅臺秦博士早已走出眷村，于美國拿到博士學位，到香港教書，并與丈夫戴澤良先生開始創(chuàng)業(yè)，踏上了大陸改革開放向前疾馳的列車，于珠三角投資工業(yè)界，成就斐然。
投資近三十年后，他們在大灣區(qū)龍頭城市深圳，卻投資遭遇“詐騙”，2億多投資款去向不明，公安不予立案追查。思及對法治環(huán)境的失望，作為“將門之后”的她屢屢落淚。
深圳坳下村實景。攝于2024年12月
2012年，定居香港的羅臺秦博士及其伴侶戴澤良博士經人介紹認識深圳建筑業(yè)的潘海飛、朱清石等人，后者取得羅、戴二位博士的信任。2016年，他們開始向其吹噓擁有豐富資源，并持續(xù)向二人推薦深圳城市改造項目，稱該項目預期收益很高，有綠地、華潤等大企業(yè)參與。
然而，羅臺秦后來意識到，潘海飛等人向夫婦兩位兜售的是虛假承諾：所謂項目在2017年12月14日被羅湖城市更新局確認納入“城中村”綜合治理范圍，明確不屬于拆除重建類城市更新。但潘海飛等人以該項目為幌子，編造所謂的?？顚Ｓ谩渡钲谯晗马椖糠康禺a投資基金》，并通過偽造不存在的公司公章、虛構基金真實信息、隱瞞項目真實情況、用多家公司賬戶轉移資產等詐騙手段，涉嫌非法占有羅、戴二人的投資款2.2億余元。
01
“聊得來”的年輕朋友
生于臺灣的羅臺秦博士，在美國就讀博士期間與戴澤良博士相識，后結為夫妻。在香港學術界工作數年后，二人攜手創(chuàng)業(yè)，很快成為了頗負名望的企業(yè)家。
2005年，羅、戴二人認識了民生銀行的業(yè)務員王承。對方為了拓展業(yè)務，邀請二人在民生銀行進行委貸（由政府部門、企事業(yè)單位作為委托人提供資金，由受托人根據委托人確定的貸款對象、用途、金額、期限、利率等代為發(fā)放并協(xié)助收回的貸款），這是二人在從商后首次接觸金融業(yè)務——此前，二人一直從商，經營領域為工業(yè)實業(yè)。
委貸進行得很順利，2011年，羅、戴二人經王承介紹認識了朱清石，即王承曾經的同事，朱清石向二位博士又介紹了自己的合作伙伴潘海飛。二人向夫妻倆介紹了不少投資項目，其中包括銀行委貸：二人當時的抵押是國營企業(yè)南油集團的工業(yè)樓。
早期的合作項目順利回款，夫妻倆對朱、潘兩人也建立了一定信任。
公開信息顯示，朱清石、潘海飛均畢業(yè)于深圳大學。潘海飛是土木與交通工程學院1996級校友，在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取得了管理學碩士學位，自小父親做汽車生意，畢業(yè)后，他在深圳市環(huán)亞汽車貿易有限公司擔任總經理助理，后轉向企業(yè)管理，2008年12月至2011年12月期間為公司監(jiān)事。潘還同時擔任深圳年利達副總經理以及集德創(chuàng)建投資發(fā)展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職務。
兩人在名校的求學經歷和工科專業(yè)背景，很快取得了戴澤良博士的進一步信任。羅臺秦博士從小亦讀書出色，1977年畢業(yè)于國立臺灣大學物理系，之后在伊利諾伊州立大學香檳分校取得博士學位。至于戴澤良博士，他出身香港公務員家庭，從拔萃男書院畢業(yè)以后，赴美留學，獲得了哥倫比亞大學學士及密西根大學安娜堡分校統(tǒng)計學博士學位。
此外，戴澤良博士向來看重后輩，多有提攜，他對兩位年輕人的勤奮和干勁頗為欣賞。
羅臺秦博士也同樣對年輕人加以鼓勵，她回憶自己的求學經歷，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幫助自己的貴人，她感到這是自己回饋、幫助年輕人的時機。
那也是中國大陸蒸蒸日上的時代，羅臺秦博士看到了粵港澳大灣區(qū)的發(fā)展前景，出于樸素的愛國心，以及對趨勢的把握，她長年把投資重點放在珠三角，包括投資實業(yè)，設立工廠。同時對“舊改”項目亦感興趣，這源于他們在工業(yè)領域白手起家的創(chuàng)業(yè)經歷。
“我們本來是不喜歡做房地產，畢竟我們是工業(yè)家，”羅臺秦博士解釋，“但舊改牽扯到村莊、工業(yè)樓，我們也是從工業(yè)樓（創(chuàng)業(yè)）起家的。而且舊改也牽涉到如何把舊的環(huán)境變成一個很現代化的環(huán)境，我覺得這個對社會有貢獻?！?/p>
博士畢業(yè)后，戴澤良受聘成為港大教授。過了六年，他因朋友邀請，踏足企業(yè)經營管理，1992年，乘著改革開放之際，他開始了自主創(chuàng)業(yè)。10年后，他收購了受數碼相機沖擊、受創(chuàng)嚴重的老牌光學儀器生產公司“寶源基業(yè)”。羅臺秦博士很快加入，二人攜手創(chuàng)業(yè)，寶源基業(yè)轉虧為盈，回歸光學產品制造市場前列。
然而，2012年的金融危機同樣對寶源基業(yè)造成了沖擊，工業(yè)中心向中國大陸轉移，寶源基業(yè)需要及時回應時代變革，進行轉型升級。潘、朱也主動提出協(xié)助兩位博士的女兒，為未來接班家中企業(yè)做準備。夫妻倆因此更信任這兩個看起來友善、年輕有為的后輩。
2013年，羅、戴二人為香港浸會大學基金捐款港幣一百萬元，支持理學院發(fā)展。潘海飛、朱清石也在出席晚宴之列。在羅臺秦博士出任第三十九屆主席的仁愛堂官方網頁里，能找到潘海飛、朱清石同屆出任仁愛堂總理的文件。此外，互聯網上也顯示，2017年，羅臺秦及女兒和朱清石、潘海飛及其妻子韓菲，共同在香港參加華商理事會周年晚宴的照片。
02
前途光明的“坳下村”計劃
2016年，潘海飛、朱清石向羅、戴夫妻倆推薦深圳市羅湖區(qū)坳下村的城市更新項目（下稱“坳下村項目”）。潘海飛、朱清石提供的宣傳資料稱項目預期收益很高，有綠地、華潤等大企業(yè)和廣東知名的葉氏家族后裔參與。
宣傳材料稱坳下村項目是深圳“東進戰(zhàn)略”的第一站，是大梧桐新興產業(yè)帶（位于羅湖區(qū)北部，總面積57.06平方公里，包括清水河、東曉、蓮塘、東湖四個街道）上的重要節(jié)點，臨近仙湖植物園、梧桐山、弘法寺等景區(qū)。他們也在材料中點出，將拆除21.77公頃用地，一期拆除10.5公頃，可售面積超過40萬平方米，銷售價值超過250億元。
潘海飛、朱清石提供的項目宣傳資料。
介紹項目時，潘海飛告訴羅、戴夫妻自己有認識葉家后人的朋友，即鄧培根。在潘、朱和鄧的描述中，鄧培根和葉家后人認識的故事是這樣的：鄧培根因為家里做了沉香生意，與深圳弘法寺（在坳下村附近）的大師認識，大師又認識葉家后人。潘、朱聲稱鄧培根是北京云洲（這是潘、朱等人介紹的一系列公司之一）在深圳的代表。
此后，潘、朱等人向夫妻倆推薦了坳下村的基金項目，并希望二人出資成為基金合伙人。二人提供了《入伙協(xié)議書》，并要求戴澤良博士在最后一頁簽字。出于對二人的信任，戴博士沒有看過具體內容即簽字，此后，夫妻二人認為自己已經是基金的合伙人，但并不了解其他基金合伙人的具體情況。
據后續(xù)證據顯示，這一基金的普通合伙人有北京和浦云洲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和浦云洲”）和深圳市海石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稱“海石基金”）。此外，《入伙協(xié)議書》中顯示，海石基金、和浦云洲、貴州云洲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貴州云洲”）等合伙人均以100%比例共實繳出資3億元，根據潘、朱等人提供的《海石云洲基金信息披露報告》，基金實繳資本9億元實力雄厚，坳下村項目真實可靠，資本紛紛涌入。在游說下，夫妻倆向坳下村項目投資2.2億元。
此后，潘、朱還提供了《深圳海石云洲坳下城市更新投資基金二期入伙協(xié)議書》，其中參與的公司更多，除了和浦云洲、海石基金外，還包含貴州云洲、深圳市海閱投資有限公司（下稱“海閱公司”）、深圳市海石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海石集團”）等公司。
項目資料。受訪者提供
03
騙局初現端倪
2016年之前，羅、戴夫婦和潘、朱二人有過多次業(yè)務合作，其中涉及數千萬資金往來。由于貸款抵押經過銀行需要一定手續(xù)費，潘、朱勸說二人不經過銀行，理由是，“每次到期都要給銀行十幾二十萬的費用，不劃算。”
潘、朱二人提出用項目房產證明進行抵押，此外，他們還提出，提供海石集團（法定代表人為潘海飛）80%的股份、讓戴澤良博士成為集團董事作為抵押條件的一部分。為了贏取羅、戴夫婦的信任，潘、朱二人對海石集團的項目做了審計，審計報告顯示海石集團的價值為9億元，80%的股份價值為7.2億元。這達到了羅臺秦博士心目中抵押的標準。
2016年，羅、戴二人投資了坳下村項目第一期款項，總計一億兩千萬元。此后，有一次潘海飛的妻子無意間向羅臺秦展示了自己的微信，那是一次海石集團的股東晚宴，潘妻提及“喝得微醺，未來十年有一些大計劃。”羅臺秦感到疑惑，為什么海石集團的股東晚宴，自己和丈夫卻從未聽說？她向潘、朱二人發(fā)問。潘、朱的回應則是發(fā)來大量證實公司和基金可信性的文件。這是羅臺秦第一次感到基金項目或許有問題，但基于多年來與潘、朱的交情，她并未繼續(xù)懷疑。
此后，潘、朱不斷向夫妻二人提供收購坳下村房屋的文件，并在股東會議中說明海石集團各部門運營情況，雖然并未提供財務報表，但包括項目收購、經營情況等信息。
海石集團會議紀要。受訪者提供
根據潘、朱二人提供的《深圳蓮塘片區(qū)城市更新項目介紹》，海石集團將以股東預分紅的模式向戴澤良博士提供分紅。
項目合同材料。受訪者提供
然而，從2018年10月開始，這筆資金消失了。
羅臺秦向朱清石追問，對方稱潘海飛拿了基?的錢周轉未歸還，自己和潘海飛鬧翻了，也在追討相關款項。后他們改口說這筆錢用于去投資杭州的項?，為了穩(wěn)定夫妻倆，還安排他們去杭州看項?。
2018年12月，朱清石拉了一個股東群，其中包括自己、朱清石和羅、戴夫妻，共四人。群聊信息顯示，朱、潘二人之間爆發(fā)了劇烈的爭吵，在羅、戴的調停下，矛盾解除。但分紅依舊遲遲未到。
12月18日，潘海飛還在微信群聊中聲稱約了綠地、華潤的人見面。夫妻倆在多次在微信中催促，潘海飛從未安排與兩家集團見面會談事宜。12月26日，朱、潘還帶領夫妻倆前往坳下村實地考察，期間繼續(xù)謊稱繼續(xù)在與綠地、華潤談判，讓他們放心，“坳下基金都投到坳下項目上了”，并聲稱已收購包括村委大樓在內的坳下村眾多物業(yè)，其中涉及的1.3億元收購資金至今不知去向。
羅臺秦博士感覺到投資款出問題后的聊天記錄。受訪者提供
直至2019年2月2日，錢款依舊欠三個月，羅臺秦博士終于在微信群里發(fā)作，“不要欺負好人！”
04
文件造假，籌謀已久
約定的分紅一拖就到了2019年4月，坳下村項目仍未見實質進展。她察覺不對，潘、朱二人也遲遲未給出合理解釋，最終選擇法律途徑，聘請了律師，才從律師查到的資料中發(fā)現，坳下村項目早在2017年就被明確為非拆除重建類城市更新。然而，潘、朱兩人從未如實告知過羅、戴，一直用各類方法，欺騙后者“項目正在進行”。
2019年4月8日，在羅、戴伉儷的一再追問下，潘海飛在群里發(fā)了內容為說明項目并非“拆除重建類城市更新”，而是“城中村綜合治理范圍”的城管局復函。此函的真實性尚無從確認，而且，“復函”落款時間在2018年1月11日。
“發(fā)出后超一年，潘、朱二人從未告知我們項目性質？”2017年11月，二人還向羅、戴夫婦發(fā)送會議記要，稱“項目公司在拆陪（原文為“陪”，實應為“賠”）舊改協(xié)議簽約率幾個劃分片區(qū)均已經達到95%以上”。
潘海飛于2019年4月發(fā)在四人群內的城管局復函，及復函內容。受訪者提供
羅臺秦從未見到過潘海飛所稱會議記錄中的“簽約文件”，也未見到過其聲稱已購買的坳下村房屋。
羅臺秦曾打電話至羅湖區(qū)城市管理局，接電話人員表示該“復函”上寫明的聯系人已經離職。關于此函的真實性，接電話者拒絕與羅臺秦核對該函件內容，也拒絕出示副本。
根據我國《刑法》第224條，沒有實際履行能力，以先履行小額合同或者部分履行合同的方法，誘騙對方當事人繼續(xù)簽訂和履行合同的，屬于在簽訂、履行合同過程中，騙取對方當事人財物，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合同詐騙罪。
而前文中提及的，發(fā)布坳下村項目基金的數家公司，實際上都由潘、朱和其共謀者所控制，其中包括程從云（鄧培根的中學同學）、鄒盛德（程從云的舅舅）、韓菲（即潘海飛妻子）等人。潘、朱聲稱專門成立的項目公司“海閱公司”，實際上由潘海飛及韓菲控制。而新成立的、據稱有9億實繳資本的基金“海石云洲”，實繳資本僅為100萬元。
當羅、戴和律師進一步追查，這才發(fā)現早在2012年，潘、朱二人就開始造假，海石集團的審計材料就是假的。這讓羅臺秦博士感到不可置信，“我的腦海里從來沒有這個意識，你說我傻也好，但我們從來沒想到國土局的文件可以是假的、審計報告也可以是假的。而且大陸這一點和香港很不一樣，公司里的錢他們可以放在自己手里，可以私人持有，所以實際上的海石集團已經被他們掏空了?！?/p>
后續(xù)證據顯示，在羅、戴將投資款轉入基金賬戶后，潘海飛等人立刻通過佛山、廣州等幾家公司等公賬戶，以及程從云、鄧培根、朱江水（朱清石哥哥）等私人賬戶，進行了轉移侵占。
深圳大學官網文章顯示，在2017年4月14日深大土木教育基金會成立之時，96級海石集團董事長潘海飛捐贈100萬元——此時，按照羅、戴夫妻倆的認知，海石集團的董事長應該還是戴澤良博士。2018年5月12日，深圳大學舉行“海石杯”城市更新大賽。朱清石也作為評委現身現場，頭銜為“深圳市海石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海石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
2019年1月13日，疑似騙局已經被羅、戴二位博士發(fā)現，潘海飛還以深圳市深大土木教育基金會理事的身份參與了深大“教學科研成果獎”頒獎儀式暨深大土木校友會年度理事會，且為獲獎教師頒發(fā)獎牌，并現場贊助了6個1500元現金紅包，“更是讓抽獎環(huán)節(jié)驚喜不斷，歡樂多多?！?/p>
深大土木校友會副會長、基金會理事潘海飛（右一）為獲獎教師頒發(fā)獎牌。據深大土木校友會
羅臺秦認為，坳下村基金項目從一開始就是潘、朱和其他共謀者精心設計的騙局。
05
立案受阻，但仍相信國家法律
羅、戴二人發(fā)現自己被騙后，本來要立刻報警，但不久后疫情爆發(fā)。二者皆已70歲高齡，出于對身體健康的擔憂，他們暫時按下這件事，到了2023年6月12日，二人向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報案，提出遭到合同詐騙。
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南山公安分局卻在8月8日做出了不予立案的決定，稱“經審查認為被控告人潘海飛等人的行為不屬于犯罪行為”。
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不予立案通知書。受訪者提供
羅臺秦博士表示自己報案后得知，南山公安在接手該案后，發(fā)現羅、戴二人的錢款流向了多個分散的賬戶，追查難度很大?！肮舱J為沒有辦法往下查，他們認為查完第一手，就已經盡了他們偵查的職責了?！贝送?，由于羅、戴與潘、朱兩人簽的基金入股協(xié)議中，并未說明這一基金是為了坳下村發(fā)起的基金項目。因此，南山公安回復表示，只要潘、朱二人在做城市更新項目，“甚至他們都不會問潘、朱是不是在做城市更新項目”，公安都認為其不涉及詐騙。
羅臺秦博士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她向南山公安局負責偵查案件的警察打電話詢問，但對方卻反過來告知她需要提交資金合法來源的證明，后來又稱，“（坳下村）將來說不定有一天又可以變成舊改項目，只是現在暫時是綜合整治?！?/p>
“公安怎么可以代表政府，確定下一個項目后續(xù)會不會變成舊改？怎么可以讓受害者提供資金合法證明？”她極度憤怒，“沒有一條法律規(guī)定是可以這樣的，如果有這種法律的話，國家會變成什么樣？”
代理律師此后又進一步詢問了南山公安辦案警察，對方的回應依舊搪塞：他們不認為這是一起詐騙案件，而是將羅、戴二人的損失歸為“投資失敗”，“2019年到去年，因為疫情原因，整個中國的經濟環(huán)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經營不好的時候，誰還能如期兌付？這個經營行為的事咱管得了嗎？”公安人員講，此案成立需要證明朱、潘等人有非法占有的意圖，“如果這個錢流到潘海飛的個人口袋，他拿去買房、消費（才可以證明），但你現在沒這些證據?！?/p>
羅臺秦博士懷疑南山公安局人士和潘海飛、朱清石是否有所牽連，因為后者曾稱，其所作所為只能算投資失敗，公安甚至要查其資金來源。她將這句話視作一種威脅，“我說你（公安）是潘海飛他們的代言人嗎？他們用這句話威脅過我，我跟戴先生是工業(yè)家，腳踏實地，我賺的每一分錢都來自我們的工廠，根本不可能有違法的資金來源。如果你覺得我的資金來源不合法，你可以另外立案?！睂Ψ經]有回答。
為什么證據明確的情況下卻不予立案，反而被要求自證清白？她還懷疑案件中摻雜了公權力的濫用：利害關系人鄒景琦（程從云的母親）曾任貴州省政府辦公廳副巡視員。
羅臺秦表示，報案過程中，潘、朱及其關聯人士曾動用公安力量指控她為虛假陳述，“給我們一大堆麻煩”，她“一開始確實很害怕（被報復），但我后來想，我做人光明正大，要相信國家的法律。我不會放棄。”
06
出生于眷村的拳拳愛國心
羅臺秦博士出生在臺灣眷村，即1949年后安置國民黨遷臺軍人及家屬的特殊聚落。父輩在風雨飄搖的時代遷徙，看過話劇《寶島一村》的人會知道，對故鄉(xiāng)的思念構成了眷村的生活底色。她在這種懷念中長大，思鄉(xiāng)、愛國也成為了理所當然的民族情懷。她的名字“羅臺秦”是父親起的，代表了出生地“臺灣”和其父祖籍“陜西”，與故鄉(xiāng)漂流離散后，父親期待她記住自己的來處。
多年在臺灣和全世界的遷徙經歷，她常覺“處處為家、處處不是家”，傳承自父輩的家國情懷浸入DNA，她多年來在兩岸三地踐行公益，帶領社團工作，為無數教育和慈善項目捐款。2024年夏天，羅臺秦還率領國際華商協(xié)進會為甘肅榆中縣捐贈醫(yī)療健康設備。
戴澤良博士和羅臺秦博士理念相似，自幼熱愛祖國，一心想要報效國家。七十年代，在美讀書時期，他就參與“保釣行動”（又稱保釣愛國運動，是由中國大陸、臺灣、香港、澳門為了回應日本宣稱擁有釣魚島主權所發(fā)起的一系列民間運動），每次游行抗議，他都走在最前列。相似底色吸引，二人走到一起。
如今，遭遇了這起來自大陸的疑似詐騙后，羅臺秦依舊保持著對國家的熱愛和個人的正直。她說寧可把所有的欠款追回后捐給社會，也不愿意事情不了了之，“現在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我覺得是關乎整個國家的法律體系，國家的前途需要反貪腐，這些事情的價值對我而言更加重要。其實我很感謝上天給我一生中的安排，讓我能有這些財富，它們本來就是取自于社會，也應該用之于社會。”
報警后無法立案依舊打擊到了她對在大陸投資的信心，她希望起碼能查清錢款去向，而這是公權力機關應盡的職責。當被問到還會不會信任大陸的投資項目時，她回答，“當然不會了，現在我都避開他們，有戒心是應該的?！?/p>
但是她對國家的法律依舊懷有期待，希望公權力機關對自己的遭遇做出公正回應。數十年來她專注在工業(yè)領域發(fā)展，也看到了中國不到半個世紀的進步，“一開始比如說海關，從上到下都是要貪的，現在完全沒有了?！彼鹿S里的工人見證了時代發(fā)展，豐衣足食，“個個都買了小轎車”。
見證了數十年來國家的工業(yè)進步后，她期待也能看到司法部門的進步，并將督促法治進步視作自己的責任，“只有法律的層面與時并進，我們才能夠穩(wěn)穩(wěn)地站在世界強國的位置上。每次失望的時候，鼓勵我的都是民族情懷，這是我對國家的責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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