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9日晚,在柏林夏洛滕堡宮穹頂的玻璃幕墻折射下,燈光依然明亮,柏林聯(lián)邦議院外的媒體區(qū),架滿了攝像機。
德國的三個新執(zhí)政黨——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黨(基民盟和基社盟是姊妹政黨,統(tǒng)稱聯(lián)盟黨),即將在這里發(fā)布他們的“組閣協(xié)議”。
可是當協(xié)議文本公布時,記者們首先注意到的,卻不是三個政黨的權力分配,而是華為。
此前,外界盛傳“組閣協(xié)議”會有限制華為的條款——“在關鍵基礎設施的敏感領域,未來只能安裝來自值得信賴國家的組件”。
但在正式公布的協(xié)議中,這一條款已被刪除。
變動看似微小,卻標志著德國政府在5G 網絡建設政策上的重要轉向:未來幾年,華為參與德國市場的政策障礙,基本清除。
這意味著,持續(xù)數年的“華為戰(zhàn)役”,中國有望取得階段性勝利。
德國新執(zhí)政聯(lián)盟這么做,首先是內部需求。
默克爾時期,德國能維持長達十幾年的經濟穩(wěn)定,關鍵就是兩根支柱:俄羅斯的廉價能源,中國的市場以及供應鏈。
與中俄的合作,讓德國工業(yè)保持了競爭力。
但俄烏戰(zhàn)爭讓兩大支柱受到重創(chuàng),嚴重打擊了德國的工業(yè)競爭力,工業(yè)外流明顯。2024年,德國GDP負增長0.2%,已經連續(xù)第二年負增長。
德國新政府要恢復經濟,必須加強與中國的合作,而華為問題是繞不過去的。德國新政府不放寬對華為的限制,我們也很難與德國深度合作。
從技術角度,德國新政府要發(fā)力“工業(yè)4.0”,本身就需要華為的技術。
其次,是外部形勢所迫。
德國準新總理默茨已經明確,會在上臺后加大支援烏克蘭的力度,現總理朔爾茨不敢給的敏感武器,比如“金牛座”巡航導彈,默茨敢給。
朔爾茨不愿多給的高價值武器,比如IRIS-T防空系統(tǒng),默茨愿意多給。
為什么默茨愿意?
因為他很親美,默茨是政治世家出身,外祖父是市長,父親是法官,這樣顯赫的身世,讓他很受美國政府重視,青年時代他就多次受邀前往美國旅行。
當時的默茨,已經很親美了。
后來,默茨曾在多家美國企業(yè)擔任高管,親身經歷讓他在意識形態(tài)上屬于堅定的“大西洋主義者”,被稱為“數十年來最親美的德國總理”。
所以,默茨對俄羅斯的態(tài)度相當強硬。
當然,默茨作為建制派,親的“美”是建制派的美,不是MAGA的美,注定了他和特朗普矛盾重重。
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特朗普在關稅上一通操作,默茨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加強對華關系,在華為、汽車等問題上適度展開合作。
否則,要同時對抗中美俄,別說默茨做不到,就是元首再世也沒那個能耐。
最后,是綠黨被剔除。
2021年德國大選后,名列第一的社民黨,拉著名列第三的綠黨和名列第四的自民黨一起組閣,三黨的代表顏色分別是紅、綠、黃,因此被稱為“交通燈聯(lián)盟”。
在聯(lián)盟內部,綠黨手握經濟部、外交部、家庭事務部、環(huán)保部、食品和農業(yè)部等多個部門,份量很重。
過去四年,德國政府很多作妖的政策,尤其是對中國的強烈敵意,和綠黨的力推有很大關系。
但在2025年德國議會選舉中,綠黨得票率明顯下滑,基民盟和社民黨的席位合計超過半數,可以聯(lián)合組閣,不需要再把綠黨拉入執(zhí)政聯(lián)盟。
隨著綠黨退場,各種離譜的政策也會減少。
表面上,默茨作為大西洋主義者,對華態(tài)度不怎么樣,其實恰恰是這種右派,乃至極右派,才能務實合作。
我在《》中詳細論述過,西方的左派因有原罪,喜歡通過玩弄意識形態(tài),來洗刷“叛徒”的嫌疑,故而對華合作難以深入,反倒是右派更務實。
尼克松是極右,中美關系破冰正是在尼克松任內;
戴高樂是極右,中法關系破冰是在戴高樂任內;
1972年中英建交,時任英國首相希思也是極右。
德國也不例外,中德關系最好的時間是默克爾任內,默克爾也是偏右的,只是相對沒那么右。
而默茨,比默克爾要“右”不少。
準確來說,在基民盟這個右派政黨里,默克爾屬于偏左的一派,默茨屬于偏右的一派。
基民盟能時隔四年重新執(zhí)政,一個關鍵就是默茨打出了“右”這張牌。默茨作為基民盟的領導者,在大選中明確表示“不歡迎非法移民”,要在上臺后進行大驅逐。
之所以打出強硬“反移民牌”,除了默茨本身不喜歡非法移民,還有迫不得已的因素。
默克爾執(zhí)政的中后期,基民盟的偏左趨勢明顯,尤其是把大量難民放進來,導致基本盤嚴重不滿,這給了選擇黨一個崛起的機會。
許多基民盟的原支持者甚至是骨干,在對基民盟的“左轉”感到失望后,轉投選擇黨。
所以,在選擇黨內,有太多原基民盟的人,比如圖林根州分部負責人比約恩·霍克、創(chuàng)黨元老亞歷山大·高蘭德、薩克森州副主席馬克西米·克拉。
伴隨選擇黨崛起的,是基民盟、自民黨等傳統(tǒng)建制右派的衰落,2021年大選,基民盟得票率不到25%,是數十年來的最差成績,淪為在野黨。
自民黨更慘。
2025年聯(lián)邦議會選舉,自民黨連5%得票率都拿不到,一個議員席位都沒有(得票超過5%,才有資格獲得席位分配,低于這個數字不會獲得任何席位)。
曾經的第三大黨,淪落為了邊緣小黨。
基民盟越想“左轉”追逐潮流,掉粉越厲害,保不齊會和自民黨一個下場。必須停止“左轉”,重新“右轉”,才能穩(wěn)住基本盤。
果然,在默茨打出“重新右轉”的旗號后,基民盟的基本盤士氣大振,以29%的得票率名列第一,重獲執(zhí)政黨地位,成功止住了頹勢。
而德國右轉,將有利于中德合作的開展。
好消息還不止于此,從目前的消息來看,基民盟下一步可能放出一個大招——推動選擇黨正?;?/p>
今年3月,作為基民盟黨內大佬之一的延斯·施潘,突然表示“選擇黨應該在議會程序和流程中,像其他任何反對黨一樣受到對待”。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要再排斥選擇黨了。
此舉立刻引發(fā)了輿論轟動,因為德國建制派有針對選擇黨的政壇防火墻。簡單來說,就是所有建制派政黨,都不和選擇黨合作。
這樣一來,只要選擇黨得票率不超過50%,達到能夠單獨組閣的程度,就無法進入政府,永遠是在野黨。
而廷斯·施潘的表態(tài),無異于要推倒防火墻。
起初,不少媒體猜測,這只是廷斯·施潘的個人言論,不代表默茨(基民盟現任主席)的想法。
但很快,另一位基民盟大佬、議會黨團副主席約翰·瓦德普爾,也發(fā)表了類似的言論。
他表示,“繼續(xù)封殺選擇黨,會強化其受害者形象”。言外之意,就是要和選擇黨合作。
對于這些言論,身為黨主席的默茨,沒有任何批評,這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以默茨為首的基民盟高層,推倒防火墻的意圖已十分明顯。
默茨想“推墻”的原因很簡單,選擇黨已是得票率20%的議會第二大黨,完全不合作根本不現實。
缺少選擇黨的配合,很多事情就會推不動。
如果默茨真能“推墻”,意味著德國的“右轉”幅度比想象中要大。
政壇“防火墻”是德國帶頭搞的,受此影響,許多歐洲國家有樣學樣。如果德國帶頭“推墻”,歐洲許多國家也將有樣學樣。
屆時,不排除歐洲會出現更多務實的極右翼領導人,更多的歐爾班、更多的菲佐。不僅僅是放寬對華為的限制,許多中歐之間,原本難以開展的合作,也可能得以開展。
德國對華為限制的放寬,絕非孤立的政策調整,而是大環(huán)境下的必然,反映出德國在美歐貿易摩擦背景下,正在悄悄調整對華策略。
雖然中德價值觀仍然存在巨大分歧,但意識形態(tài)的敵視終究抵不過產業(yè)鏈的真實需求,西方圍堵華為5G的陣營,出現了巨大裂痕。
德國是歐盟火車頭,其態(tài)度會起到風向標作用,如果德國不限制了,其他歐洲國家大概率會跟上。
事實上,不僅德國,英國、丹麥、瑞典等不少歐洲國家,也已經在醞釀取消排除華為5G的計劃,甚至在未來,繼續(xù)使用華為的6G等設備。
親手拆解盟友體系,這就是特朗普的價值所在。
對中國科技產業(yè)而言,還不是開香檳的時候,德國的調整既是破局的起點,更是新挑戰(zhàn)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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