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要吃月餅!"五歲的小蕊扒著廚房門框喊。
我擦擦手上的面粉,從蒸鍋里取出剛烤好的五仁月餅,掰開時紅糖餡兒還冒著熱氣。

這是我來兒子家?guī)Ш⒆拥牡诎藗€中秋。
八年前女兒車禍走后,女婿另組家庭,我把全部心血都傾注在外孫女身上。
從換尿布到教拼音,從扎辮子到接送興趣班,陽臺晾衣繩上永遠飄著孩子的小裙子。
"媽!和您說過多少次了!"兒媳突然沖進廚房,打翻了我端給孩子的月餅。
滾燙的紅糖濺在瓷磚上,像凝固的血漬,"現(xiàn)在都買現(xiàn)成的月餅,您非用豬油自己做,孩子吃壞肚子怎么辦?"
兒子站在門口,公文包都沒放下:"媽,明天我送您回老家吧。"
那晚我蜷在兒童房的小床上,聽著隔壁傳來女婿新送的金鎖月餅包裝紙的窸窣聲。月光透過紗窗落在小蕊的奧特曼書包上,我摸著孩子踢亂的被角,眼淚洇濕了枕巾。
回到荒廢多年的老宅那天,村口老槐樹正飄著黃葉。
堂屋的八仙桌積了厚灰,墻上還掛著女兒小學時的獎狀。
我擰開生銹的水龍頭,驚走了梁上的燕子。
"嬸子,聽說您回來了?"對門春梅抱著半歲大的娃來串門,孩子紅撲撲的臉蛋沾著米糊。
她丈夫在工地摔斷腿后,全家就靠三畝薄田過活。
第二天清晨,我蒸了鍋菜包子送去。
看著春梅就著咸菜啃冷饅頭,突然想起存折里還有女兒當年的賠償金。
傍晚我去鎮(zhèn)上取了五千塊錢:"先給孩子買奶粉,不夠再和嬸子說。"
消息像長了翅膀。
村西頭失獨的張老頭屋頂漏雨,我請人換了新瓦;留守兒童小胖總穿破洞鞋,我趕集買了三雙運動鞋;就連村口流浪的瘸腿狗,現(xiàn)在也天天蹲在我門檻等骨頭。
冬至那天飄著雪粒子,我正在教春梅腌酸菜,手機突然炸響。
"媽!您是不是把養(yǎng)老錢都撒出去了?"兒子在電話里吼,"小蕊報鋼琴課要兩萬,您倒好..."
灶臺上的老式座鐘當當敲了七下,我望著玻璃罐里漸漸泛黃的酸菜,想起女兒小時候最愛就著酸菜喝粥。
"錢是你姐用命換來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掛斷電話時,春梅往我手里塞了個熱水袋。
她六歲的大丫正給小胖補數(shù)學作業(yè),鉛筆頭短得都快握不住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突然覺得這間漏風的土坯房,比兒子家的地暖更暖和。
驚蟄剛過,我正在菜園里摘豌豆苗,忽然聽見汽車喇叭聲。
兒子西裝革履站在籬笆外,皮鞋沾滿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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