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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經(jīng)過《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兩件大事,周朝權威進一步淪喪,卿大夫家族的地位進一步提高,各諸侯國君被夾在中間,承受著巨大的生存壓力下,他們紛紛開始奮發(fā)圖強,試圖在這個大爭之世保存國祚。

魏、楚、齊的《明君人治》,即是三國為適應大爭之世而做出的探索。

但三國的明君人治沒有超越時代的局限性,仍然在既有框架里尋找出路,故而有濃厚的春秋遺風。

真正突破時代枷鎖,要到秦國崛起了。

圍繞著秦國崛起,各諸侯國之間爆發(fā)了一系列周邊事件,君臣將相為應對危機、捕捉機遇,便發(fā)生了激烈碰撞,將人的智慧、謀略、算計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為世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從此以后,禮樂恭謙的春秋時代徹底遠去,崇尚法術詐力的戰(zhàn)國時代正式到來。

2、

秦國崛起的前提,是三晉分裂以及魏國衰敗。

公元前371年,魏武侯魏擊薨逝。

因為魏武侯生前沒有冊立太子,此時便沒有法定的接班人,于是公子罃(ying)和公子緩(huan)在魏國群臣的支持下,圍繞國君之位的最終歸屬,爆發(fā)了長達兩年的激烈爭鋒。

見到魏國爆發(fā)內亂,趙、韓自然不可能無動于衷。

公元前369年,魏國大夫王錯投奔韓國。史書里沒有寫他“奔韓”的原因,但他在這個時間點離開魏國,極有可能是深度參與了魏國的政治斗爭,然后被敵對勢力抓住把柄,為了保住性命,便離開魏國投奔韓國。

這件事讓韓國君臣做出判斷——

堂堂魏國大夫都無法自保,說明魏國內亂已經(jīng)白熱化,朝野人心惶惶,正是介入魏國內政的最佳時機。

于是韓國大夫公孫頎向韓懿侯說:“魏亂,可取也?!?/p>

韓懿侯非常認可公孫頎的意見,便和趙成侯聯(lián)絡,組成韓趙伐魏聯(lián)軍,一舉擊敗魏軍,包圍魏國都城安邑(山西運城)。

如果韓趙聯(lián)軍直接攻城,魏國必然滅亡,不可能再有翻盤的機會。

但就在這個時候,韓懿侯和趙成侯在如何處理魏國的問題上,有了嚴重的分歧。

趙成侯認為,誅殺公子罃,冊立公子緩為魏國國君,然后逼公子緩簽訂城下之盟,向韓、趙兩國割地。這樣一來,趙韓得到實際利益,魏國實力削弱,日后三晉依然可以互相依存。

韓懿侯認為,冊立公子緩是趙成侯提出的意見,事成以后,公子緩定然以趙成侯馬首是瞻,那么趙國便有可能成為新的三晉領袖,壓倒韓國。于是他堅決不同意趙成侯的意見,要求同時冊立公子罃和公子緩,把一個魏國分成兩國。

趙成侯想立魏壓韓、統(tǒng)領三晉,韓懿侯想分魏抗趙、壯大己身,兩人的根本目的不同,自然無法說服對方。

就這樣爭執(zhí)一段時間,韓懿侯見戰(zhàn)略目的無法實現(xiàn),大怒,直接統(tǒng)兵回到韓國都城新鄭。趙成侯見狀,考慮到趙國的實力不能單獨決定魏國命運,也撤兵離開,回到趙國都城邯鄲。

不過,韓趙伐魏事件,仍然間接改變了魏國的走向。

因為趙成侯要冊立公子緩的想法,肯定派人和公子緩談過,并得到公子緩的認可。雖然趙成侯已撤兵回國,但在魏國朝野看來,公子緩和趙成侯的關系已經(jīng)確定,一旦公子緩成為魏國國君,必然親近趙國,難以確保魏國的獨立性。

在這樣的背景下,魏國朝野便放棄公子緩,逐漸向公子罃靠攏,最終,公子罃在魏國朝野的支持下誅殺公子緩,成為魏國國君。

公子罃,即魏惠王。

從個人層面來看,魏惠王擊敗公子緩繼承國君之位,毫無疑問是成功的,但從國家層面來看,魏惠王的成功,不僅沒有滿足趙國的訴求,也不符合韓國的利益,導致魏國和趙、韓出現(xiàn)難以縫合的裂縫。

可以說,隨著魏惠王成為魏國國君,魏國就失去重新統(tǒng)領三晉的機會,而趙韓兩國受制于國力、歷史矛盾等因素,同樣無法統(tǒng)領三晉。

三晉,徹底分裂了。

然而,魏惠王全面繼承了魏武侯的“武力征服”路線,繼位以后,立即開動魏國的戰(zhàn)爭機器,四面出擊——

二年,魏敗韓于馬陵,敗趙于懷。 三年,齊敗魏觀(觀津)。 五年,為秦所敗。 六年,伐宋取儀臺。

這份出自《史記·魏世家》的史料說明,魏國能擊敗韓、趙、宋等國,卻對矗立東西的老牌諸侯國齊、秦無可奈何。

公元前364年,魏惠王不知用什么理由,說服韓、趙兩國和他聯(lián)合伐秦,結果大敗而歸,被秦獻公斬首六萬級。兩年后,魏惠王為挽回顏面,決定以魏國一國之力獨自伐秦,再次大敗,統(tǒng)兵伐秦的魏國丞相公叔痤,都做了秦獻公的俘虜。

魏國三次伐秦、三次大敗,給各諸侯國傳遞出一個明確信號,那就是魏國并沒有強到橫推一世的地步,魏軍并非不可戰(zhàn)勝。

至少,秦國就可以和魏國抗衡。

在這樣的背景下,魏國的“武力征服”路線便遭遇挫折,很難再推行下去,而秦國通過大敗魏國的戰(zhàn)績,向世人證明了自己的潛力。

自此以后,魏國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秦國則迎來改變命運的轉機。

3、

公元前362年,秦獻公薨逝,其子嬴渠梁繼位,時年21歲。

嬴渠梁,即秦孝公。

秦獻公三次敗魏,給秦國崛起打下堅實的基礎,秦孝公的歷史任務,便是在此基礎上,將秦國國力和影響力推向新高度。

但秦孝公要完成這樣的任務,難度是非常大的。

那時,各諸侯國以齊、楚、燕、韓、趙、魏、秦為最強,其中前六國都在函谷關以東,唯獨秦國僻處西陲,和戎狄部族混在一起?;春恿饔虻氖鄠€小諸侯國,雖然在關東六國的夾縫中求生存,但他們都地處中原,社會風俗和文化禮儀沒有明顯差距。

在這樣的背景下,秦國就顯得非常另類,各諸侯國都認為秦國是蠻夷國家,沒資格參與“中國”的事務——“皆以夷狄遇秦,擯斥之,不得與中國之會盟?!?/strong>

秦國的疆土,偏偏又和魏、楚接壤。

為了封鎖秦國,防止秦國東出,魏、楚都耗費巨資,修建起綿延千里的長城。魏國長城起于洛陽一帶,橫跨黃河,直抵陜北。楚國長城起自漢中,一直通到巴蜀。

魏國和楚國的兩條長城,就是他們構建的一道封鎖線,試圖把秦國堵在西陲。

既有文化差異,又有軍事封鎖,秦孝公要想開拓秦國國力和影響力,難度可想而知。

為了打破封鎖,秦孝公繼位不久,便下達了一道招賢令,并提出一條所有人都難以拒絕的條件,即只要能給秦孝公出謀劃策,讓秦國強盛起來,就能得到秦國的官職和爵位,榮耀己身、傳及子孫——“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秦國按勞分配、論功行賞、絕對公平,來吧。

魏國相府中庶子衛(wèi)鞅,親身經(jīng)歷了魏國的三次大敗,親眼見證了秦獻公俘虜公叔痤的景象,再加上在魏國不受重用,早已心灰意冷。

現(xiàn)在見到秦孝公的招賢令,立即離開魏國投奔秦國,并通過秦孝公親信景監(jiān)的關系,給秦孝公提供了一整套法家富國強兵之術。

所謂法家富國強兵之術,其實就是改造政府機構、鏟除地方豪強、頒布嚴密的法律,把國家打造成一臺暴力機器,保證國君的政令能傳到最基層。通過這臺暴力機器,國家可以把全社會的利益集中起來,用來練兵、養(yǎng)士、救災、征戰(zhàn)。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利出一孔?!?/p>

秦孝公迫切要開拓秦國,衛(wèi)鞅迫切想位及人臣,所以兩人一拍即合,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隨后,秦孝公命令衛(wèi)鞅,用他的法家富國強兵之術,把秦國徹底改造一遍。

秦國變法,就此拉開帷幕。

秦國變法,共有兩次。

第一次變法的目的是重整社會秩序,確立政府和法令的權威,打破階層固化,調動社會經(jīng)濟的活力——

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 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奸者與降敵同罰。 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斗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 戮力本業(yè),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 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 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

一句話,秦國人民要互相監(jiān)督,降低政府的統(tǒng)治成本,日常努力種田,服從政府管理,不要斗毆鬧事,想得到官職爵位提升社會階層,就到戰(zhàn)場上博軍功。

第二次變法的目的是移風易俗,打造全國統(tǒng)一大市場,提升秦國的精神文明層次——

筑冀闕宮廷于咸陽,徙都之。 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為禁。 并諸小鄉(xiāng)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 廢井田,開阡陌。 平斗、桶、權、衡、丈、尺。

通過這次變法,秦國的大家族都拆分成原子化小家庭,小鄉(xiāng)村整合為大縣城,政府得到明確的田地數(shù)據(jù),市場有了統(tǒng)一的度量衡。

稍晚一些,衛(wèi)鞅又廢除井田制配套的什一稅(十份田地的產(chǎn)出,九份歸私一份歸公),改為計畝納稅(每畝田地明確稅額,按時征收)。

衛(wèi)鞅的這套法家富國強兵之術,如果是在物質和文明發(fā)達、既得利益集團根深蒂固的關東諸侯國,大概率是施展不開的。

但在秦國就不一樣了。

秦國也有既得利益集團,但秦國的物質貧瘠導致秦人選擇空間較小、文明落后導致秦人思考深度不夠,用幾次血腥屠戮,讓變法成為秦國的政治正確,秦人就容易驅使了。

可以說,衛(wèi)鞅的法家富國強兵之術,和秦國的現(xiàn)狀,簡直是一對絕配。

而經(jīng)過十年變法,秦國出現(xiàn)“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于公戰(zhàn),怯于私斗,鄉(xiāng)邑大治”的景象。

秦國,變法初成。

4、

秦國的國力蒸蒸日上,自然要深度參與各諸侯國的事務,開拓秦國的影響力,實現(xiàn)東出大業(yè)。

秦國東出的第一道門檻,以前是晉國,現(xiàn)在是繼承晉國汾河盆地的魏國,而此次秦國東出遇到的神助攻,便是遠在東方的齊國。

公元前356年,發(fā)生了兩次重要會盟——

“趙、燕會于阿。”

“趙、齊、宋會于平陸。”

趙國橫跨山西北部和河北中部,燕國在河北北部,齊國在山東北部,宋國在河南西部,可以看出來,這四國連在一起,就是一個針對魏國的C型包圍圈。

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以趙國為首的兩次會盟,目的就是在外交和軍事上包圍魏國,直至組成聯(lián)軍一舉滅魏,重新整合三晉。

趙國的目的,魏惠王顯然看出來了,于是在公元前354年,魏惠王出兵伐趙,直取邯鄲,準備以力破局。

齊國和趙國是達成盟約的盟友,邯鄲被圍,齊國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于是齊威王命田忌為將軍、孫臏為軍師,共同統(tǒng)兵救援邯鄲。

按照春秋時代的戰(zhàn)術原則,戰(zhàn)場在哪里,兵力就投放到哪里,堂堂正正的戰(zhàn)一場,勝利者得到外交主導權,失敗者愿賭服輸,回去準備下一場戰(zhàn)爭。

田忌也是這么想的,接到命令,便準備直奔邯鄲。

但孫臏認為,戰(zhàn)爭以取得勝利為目的,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具體用什么手段,其實是無所謂的。救援邯鄲,為什么一定要到邯鄲和魏軍決戰(zhàn)呢?

孫臏向田忌提議,魏軍傾巢而出包圍邯鄲,那么魏國都城安邑必然空虛,我們與其到邯鄲和魏軍硬碰硬,不如批亢搗虛,襲擊安邑。魏軍為保衛(wèi)安邑,肯定要撤圍回師,到那時,邯鄲之圍不就解了么——

“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疲於內。子不若引兵直走魏都,據(jù)其街路,沖其方虛,彼必釋趙以自救?!?/p>

孫臏的軍事理論,猶如一道超越時代的火光,照亮田忌。

田忌這才明白:“原來戰(zhàn)爭還能這么打”,隨即接受了孫臏的意見,統(tǒng)兵直奔安邑,并在沿途散布消息,希望魏軍知道他們的行軍計劃。

戰(zhàn)場的形勢轉變,果然和田忌、孫臏預料的一樣。

他們剛走到半路,魏軍就收到“齊軍入魏”的消息,為保衛(wèi)魏國都城,魏軍直接撤離邯鄲回師安邑。最終,兩軍在桂陵(山東菏澤東北)相遇,齊軍以逸待勞,大敗魏軍。

這就是著名的桂陵之戰(zhàn)。

而見到魏軍敗給齊軍,秦孝公立即做出決定,趁魏國元氣大傷的機會,繼續(xù)削弱魏國。

公元前352年,秦孝公命衛(wèi)鞅統(tǒng)兵伐魏,次年,衛(wèi)鞅又統(tǒng)兵攻克魏國的固陽(內蒙古包頭),通過兩次大戰(zhàn)開拓了秦國疆土,并解除秦國的北部威脅——

“秦大良造伐魏?!?/p>

“秦衛(wèi)鞅圍魏固陽,降之?!?/p>

5、

魏國遭遇大潰敗,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地理環(huán)境不好。

魏國地處中原,表面上看是四通八達,魏國的軍隊、使者、商人到哪里都很方便,但反過來看,魏國方便出去,周圍的諸侯國也方便進去。

桂陵之戰(zhàn)前后,魏國相繼遭到齊、秦的討伐,根本原因就是齊、秦都和魏國接壤。

然而,魏惠王不總結經(jīng)驗教訓,改變魏國的外交和軍事路線,直接導致他在十年后,又遭遇了一次非常相似的大潰敗。

公元前341年,魏惠王命龐涓統(tǒng)兵伐韓,韓昭侯想起“圍魏救趙”的故事,認為齊國曾經(jīng)擊敗魏軍救趙,這次一定能擊敗魏軍救韓,便派出使者到齊國求援。

齊威王見到韓國使者,立即警覺起來——

如果魏國吞并韓國,就可以恢復巔峰實力,威脅齊國的安全。對于齊國來說,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必須想辦法阻止魏國的軍事行動。

于是,齊威王召見群臣,問道:“韓國一定要救,但早救還是晚救呢?”

丞相鄒忌說:“出兵必然勞民傷財,不如不救?!?/p>

將軍田忌說:“不救的話,韓國就被魏國吞并了,不利于齊國,不如早救?!?/p>

他們兩人的分析都有道理,但仍然很片面,不能讓齊國獲得最大化的利益,所以孫臏說話了:

“救是一定要救的,但現(xiàn)在魏、韓正在激烈交戰(zhàn),及早救援便是齊國替韓國作戰(zhàn),會極大損害齊國的實力,還會得罪魏國,甚至韓國也不會感恩戴德。與其如此,不如等魏、韓都精疲力竭,我們再出兵救韓。這樣一來,魏國的實力削弱了,韓國也會感激我們雪中送炭,一舉兩得?!?/strong>

這又是一條超越時代局限性的計謀,對時局的分析、對戰(zhàn)局的判斷以及敵我雙方的利弊得失,都把握的非常精準,遠超同代人的平均水平。

最終,齊威王被孫臏說服了,決定晚救。

等到韓國五戰(zhàn)五敗,被迫把韓國都托付給齊國的時候,齊威王才命田忌、田嬰、田盼為將、孫臏為軍師,統(tǒng)兵直奔魏國都城安邑,以此來調動龐涓的伐韓大軍,解救韓國的危機。

龐涓見齊軍故技重施,隨即撤圍回國。

與此同時,魏惠王被“圍魏救趙”打出心理陰影,擔心齊軍真的奔襲安邑,便在魏國境內大肆征兵,然后命太子申統(tǒng)帥新兵趕赴前線,和龐涓會師,試圖以獅子博兔之勢一舉打垮齊軍。

此時,單論兵力數(shù)量的話,齊軍是不如魏軍的,但誰都沒有想到,孫臏又有了新計謀——

齊軍在魏國境內行軍作戰(zhàn),必須挖土灶燒火做飯,普遍來說,憑借土灶的數(shù)量,便可以判斷齊軍的數(shù)量。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逐漸減少土灶的數(shù)量,讓龐涓和太子申以為齊軍逐漸崩潰,放松警惕,然后齊軍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孫臏認為,這是可行的。

于是孫臏建議三將軍,第一天挖十萬土灶,第二天挖五萬土灶,第三天減少到兩萬土灶,以示齊軍減員嚴重,即將崩潰。

龐涓和太子申追了三天,自然發(fā)現(xiàn)了齊軍的土灶數(shù)量變化,大喜,然后就真的做出誤判:“齊軍離崩潰不遠了,建功立業(yè)就在此時,我來了,嗨嗨嗨?!?/p>

隨后,龐涓和太子申拋開魏軍主力,只帶著少量精銳輕裝前進,追擊齊軍。

而在這個時候,孫臏已經(jīng)根據(jù)齊軍的土灶遺留地、魏國山川河流、交通路線等因素,算出魏軍的追擊路線。孫臏建議三將軍,在“馬陵”這個路窄、谷深、樹多的地方設下埋伏,以逸待勞等待魏軍。

不久后,龐涓和太子申果然到了馬陵,但他們見到的不是一支潰軍,而是整裝待發(fā)的齊軍,以及閃耀寒光的數(shù)萬支箭頭。

龐涓知道中計,羞愧難當,隨即自刎而死,太子申被俘,魏軍大敗。

這就是著名的馬陵之戰(zhàn)。

如果龐涓和太子申沒有拋棄魏軍主力,肯定不會戰(zhàn)敗身亡,最多是無功而返罷了。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龐涓,發(fā)現(xiàn)的每一條線索都在證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是否能冷靜下來,思考問題的真相?

恐怕也難。

只能說,孫臏把龐涓算計到骨子里了,他的軍事理論和戰(zhàn)術原則,早已不是習慣了春秋戰(zhàn)爭的將領能理解的。

而就在“馬陵之戰(zhàn)”以后,衛(wèi)鞅建議秦孝公再次出兵伐魏,利用魏軍大敗的有利時機,進一步削弱魏國。

衛(wèi)鞅的想法,和秦孝公不謀而合。

公元前340年,秦孝公下令伐魏,統(tǒng)兵大將仍然是衛(wèi)鞅,魏惠王則命其弟公子卬統(tǒng)兵掛印,迎戰(zhàn)衛(wèi)鞅。

衛(wèi)鞅在魏國相府工作的時候,就認識公子卬,而且兩人的關系不錯。在這樣的背景下,衛(wèi)鞅就想到一條計策——

以朋友的名義,提出秦魏會盟的建議,把公子卬騙到秦軍大營,然后趁魏軍群龍無首的時機,發(fā)兵猛攻魏軍。

定下計策,衛(wèi)鞅就給公子卬發(fā)去會盟邀請。

公子卬以為衛(wèi)鞅顧及兩人的交情、感念魏國對他的培養(yǎng),現(xiàn)在是誠心維系魏國和秦國的邦交,便選擇相信衛(wèi)鞅,不顧眾人的勸阻進入秦軍大營。

緊接著,公子卬就被捆綁起來,魏軍大敗......

憑借此次伐魏的軍功,衛(wèi)鞅得到秦孝公封賞的十五座城池,爵號商君,把招賢令中的承諾變?yōu)楝F(xiàn)實。

衛(wèi)鞅,自此被人稱為商鞅。

6、

不到二十年的時間,秦孝公和衛(wèi)鞅親密合作,以變法的方式將秦國從上到下刷新一遍,并且數(shù)次出兵大敗魏國,徹底扭轉了秦國的命運。

從此以后,秦國不再是世人眼中的蠻夷國家,也不是被魏、楚封鎖在函谷關以西的西陲小國,而是雄踞西陲、文明程度直追關東六國、影響力輻射中原的強盛大國。

秦孝公和衛(wèi)鞅統(tǒng)治的秦國,即便和秦穆公時期相比,也是不逞多讓的。

魏國則在敗于齊、秦之后,國勢淪喪,不復往日雄霸中原的景象。

由于魏國都城安邑離秦國很近,為了避開秦軍鋒芒,魏惠王決定離開安邑,遷都大梁(河南開封)。臨行前,他把魏國在黃河以西的土地都割讓給秦國,希望能滿足秦國的胃口,不要渡河東征。

堂堂的戰(zhàn)國第一代霸主,現(xiàn)在成了第一個割肉飼秦的諸侯國。此消彼長之下,擁有黃河以西全部疆土的秦國,便有了經(jīng)略中原的資格,前景無限光明。而隨著秦國崛起,那個計謀手段頻出、為爭取勝利不擇手段的戰(zhàn)國大世,也真正降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