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離婚那天，我自愿凈身出戶，在民政局門口，郝杰跟我分道揚鑣。
離婚協(xié)議沒什么爭議，我們領證一年不到，名下有幾萬存款，婚前郝杰貸款買了一套房，我們共同還貸。我本來能拿6萬，但我一分沒要。
沒房沒車沒孩子，我在婚姻里轉悠一圈，除了一地雞毛，什么都沒得到。
看著郝杰決絕離開的背影，我半點不怪他。
如果我是他，早就離婚了，除了我，沒人能受得了我媽。
02
我媽和我爸是半路夫妻。
我媽和她前夫有個兒子，在我哥10歲多的時候，兩人因性格不合離婚。我媽則把我哥留給了前夫。
隨后，她一個人從江蘇輾轉來到山東工作。后來經媒人介紹，她認識了我爸。
我爸短婚未育，離婚后一直沒找。
我奶奶本不愿我爸娶我媽，因為她有孩子牽扯，多少會和前夫那頭藕斷絲連。
可我爸看我媽長得好看，他拿出幾年攢下的幾萬塊，一次性買斷了我哥的撫養(yǎng)費，讓我媽徹底和那邊劃清界限。
聽奶奶說，我媽為此難過了挺久，直到次年生下了我，她的心里才稍微好過了點。
打那，我媽就不上班了，全職帶我。
我爸做建材生意，早年發(fā)了點小財，家里不缺吃喝，從來不缺我媽零花錢。
按理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有錢的人家風波少。
可從我記事起，爸媽總是吵架。有一次我爸還上手了，給了我媽一巴掌，指著她的鼻子罵：“胳膊肘往外拐，我給你錢不是讓你給外人花的！撫養(yǎng)費早就給完了，還敢拿我的錢養(yǎng)外人，你還想回去跟他過，還是怎么的？”
我后來才知道，我爸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媽把我爸給她的錢，陸續(xù)轉給了前夫，讓他給我哥添置東西，或者報培訓班，前前后后有十五六萬。
我爸最后警告我媽，讓她把心思用在我這里，再有下次，就收拾東西滾蛋。
從那起，我爸沒給過我媽大錢，花一分就給一分，哪里都不讓她去，把她看得牢牢的。
我媽不敢頂撞我爸，就記恨上我了，總拿我撒氣。
背地里，她罵我“害人精”，說人家的閨女是棉襖，我就是克她的，還說是我害的哥哥沒有媽，真該死！
假的說一萬遍，也成了真。
從小到大，我總覺得我欠我媽的，也欠我哥的。這也是我不幸的根源。
事情出現(xiàn)變化，是我十歲那年。
03
我爸出車給工地送貨，半路出了車禍，在醫(yī)院搶救十多天，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媽毫不猶豫簽字放棄治療，斷了我爸最后的生路。
在我和奶奶還沉浸在我爸去世的悲傷中，我媽就把我塞給奶奶，買了去江蘇的車票。我知道她是去找我哥了。
她忍氣吞聲過了十多年，終于能如愿了。
我一度以為我媽不打算要我了，畢竟她的心早就不在家里，誰知半個月后，她又回來了。
這次，我媽滿面春風，說話一點都不避諱我，夸我哥去當/兵/了，等他混好了，就有出息了。
她還說她不會走的，我爸的遺產，賠償金，房子，還有店面，她走了一分就沒有了。
最后，我媽補充了一句最刺耳的：“你爸走了，我的好日子就來了，以后這個家里我說了算?！?/p>
就挺可笑的，我為失去爸爸心痛，我媽卻因為自由慶幸。
我懷疑她壓根就沒愛過我和我爸。
奶奶可能也看透了我媽什么德行，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陪不了我?guī)啄辍?/p>
于是，奶奶為我打算，要求我媽在我大學畢業(yè)之前不許改嫁，條件是我爸的大部分遺產給她，我媽同意了。
那時，我對家里的錢多錢少沒概念。我是近幾年，連猜帶算，才知道我爸的存款至少有一百多萬，車禍賠償金30多萬。房產一套，店面一間，保守估計300萬以上。
怎么算的，這都是后話。
04
我沒因此過上有錢人的生活。雖然我媽手握“巨款”，但是她給我很少的生活費，一般都給幾十塊，讓我“花完了再要”“不夠了再說”。
每次我伸手，她都要嘟囔半天：“家里沒錢了，討債鬼，你省著點花！”
我沒花什么錢，唯一一次大需求，還是初中時，牙醫(yī)建議我?guī)а捞准m正牙齒，以免影響面部骨骼發(fā)育。
費用一萬五，我媽一聽就擺手，“牙就是吃飯用的，齊不齊的沒關系。建材店賠了，錢都賠光了，家里沒錢?！?/p>
我以為家里真的很困難，加上我聽夠了我媽的辱罵和哭窮，就不再伸手了。
我早早就懂了一分錢掰開花。奶奶一邊可憐我，給我塞點生活費，一邊罵我媽守財奴。
其實我媽并不是守財奴，她只是不舍得給我花。
我媽經常逛男裝店買衣服，趁著探親假去我哥那里送給他，一住就是十多天。
明明我哥平時壓根就穿不上，但她就是樂此不疲。
對我媽來說，我哥的事，永遠是“錢花在刀刃上”的事。
05
在這種兩極分化的待遇下，我讀完了初中。高中和大學，我媽擔負屈指可數(shù)的生活費，就連大學的學費，還是舅舅幫我出了一年的。
大學畢業(yè)后，我繼續(xù)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恰好那年，我哥三/期/士/guan/轉/正，被分配到一個景區(qū)工作，帶編制。
我媽高興壞了，說我哥有出息，年紀輕輕就端上了鐵飯碗。研究生在她眼中，一只腳踩一片，沒啥大不了的。
或許從那時起，我媽就給我和我哥，下了兩種不同的定義，我是指望不上的那個，哥哥才是她最終的指望。
她明確表示，研究生我要上可以，但她不會再出一分錢。
我本來也沒指望她，靠著家教兼職和獎學金，順利畢業(yè)。
畢業(yè)后，我按部就班找工作，去了一家待遇不錯的上市公司，遇到了前夫郝杰。
他比我大三歲，知道疼人，我們很快戀愛同居，并打算年底領證結婚。
雖然我媽很少過問我的事，但是結婚是大事，我還是要過我媽這關的。
我媽讓我?guī)Ш陆芑丶?，詳細打聽了他爸媽的工作，家境?/p>
郝杰家，屬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型，他媽持家有道，早早就買了婚房，也預備下了10萬彩禮和婚禮的花銷。
我媽一聽就拍著大腿同意了，但她提出要外加10萬的“恩養(yǎng)費”，錢必須轉到她手上，不然不給戶口本。
我和郝杰都蒙了，我們剛工作一年多，哪里有錢？
我媽見我們不說話，開始道德綁架。
“我女兒嫁過去就成了你們家的人了，我養(yǎng)了她二十多年，10萬塊夠意思了?！?/p>
我媽說得理直氣壯，郝杰壓根接不上話，他反應了半天，才說錢太多，他需要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
06
出了我家門，郝杰的臉色很難看，他不是氣我，而是一個勁埋怨我媽：“我家又不是印/鈔/廠，你媽又不是賣女兒。”
是呀，我也是頭次聽說“恩養(yǎng)費”。我甚至懷疑，過去的20年中，我有沒有花我媽10萬？
為了順利結婚，我把自己僅有的6萬積蓄拿給郝杰，他自己也湊了4萬。這事絕對不能讓他媽知道，不然指不定鬧到什么程度。
錢是在訂婚那天轉賬到我媽手上的。本以為塵埃落定，然而，10萬恩養(yǎng)費，只是一個開始。
那天，我還沒下班，我媽就早早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有事商量。
進門，茶幾上擺著我愛吃的碧根果，餐桌上東坡肉和油潑魚冒熱氣，我媽說特意為我做的。
我有點受寵若驚，甚至有些感動，吃得很開心。
可難得的母慈女孝還沒熱好場子，我媽就迫不及待開口了：“你哥要結婚了，他會申請調到這邊，這下方便了，以后帶孩子什么的都方便?！?/p>
我“哦”了一聲，沒發(fā)表意見。這些年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我媽遲早扔下我找我哥。只是我沒料到她會讓我哥過來，或許她還是舍不得這邊的房子吧。
等我回神時，我媽眼眶已經掛上淚：“你嫂子過來是遠嫁，彩禮就要18.8萬，我哪有錢呀？”
我心頭一緊，立馬意識到我媽在鋪墊什么，冷冷回復：“不是剛給了你10萬嗎？”
我媽揉著手里的紙巾，為難道：“那也不夠，三金，婚禮都是錢。曉靜，你把彩禮借我應應急?！?/p>
07
我愣了，東坡肉在筷頭夾著，要么也吃不下，母愛在我這里總是有代價的。
我苦笑：“我跟我哥面都沒見，你就讓我替他出彩禮錢？”
“那還不好說，遲早要見的。媽小時候只顧著你，沒好好待你哥，我就這么一個心愿，不然死了都比不上眼。算我借的，又不是不還?！蔽覌岄_始抹淚。
小時候的負罪感瞬間涌上來，我看著我媽，最終我給了她3萬。再多了，我沒法和郝杰交代。
那頓飯，沒吃完我就走了?；刈约杭?，有種進了強推收費項目的美容院，多坐一秒鐘，都要擔心我媽找理由掏空我的口袋。
這件事我沒敢告訴郝杰，去借了10萬信/用/貸/，3萬補齊彩禮，7萬當嫁妝，我媽指望不上了，我也不能讓婆家看不起。
就這樣，我媽蘸著我的人血饅頭，讓我哥訂了婚。
3個月后，我哥和嫂子第一次到山東，我媽讓我替她訂一桌接風宴。
我?guī)е陆芤黄鹑チ耍诰频甑谝淮慰吹搅宋腋纭?/p>
我媽全程親昵地拉著我哥問東問西，臉上是我沒見過的喜歡。
我哥笑著答話。他長相隨了我媽，高高帥帥，確實比我頂著我爸的臉，招人喜歡。我也不討厭他，只覺得陌生。
正當我自我攻略接受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時，飯吃一半，我哥端杯提酒，沖我們說了一句話。
我，郝杰和我媽的臉，瞬間肉眼可見的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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