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網易新聞 查看精彩圖片

香徑安禪錄

晨起掃帚未動,已有細雪沾襟。細看原是木樨落蕊,夜來風露釀作碎瓊。青石徑上苔紋如古琴譜,每掃一帚便似拂動宮商——掃的是階前玉蘭落瓣,拂的卻是心上塵埃。忽覺所謂灑掃,原是與光陰對弈的禪局。

檐角鐵馬叮咚,驚破茶煙篆字。取去年窖藏的梅花雪水,注滿越窯秘色盞??幢搪荽涸诜兴惺嬲钩啥鼗惋w天,方知陸羽《茶經》最末一卷,原寫在浮云聚散之間。茶煙裊至第七重時,西窗竹影恰好移過《華嚴經》第五十二品。

暮色漫過籬墻,野薔薇將謝未謝。俯身拾起褪色花瓣,卻觸到某種溫潤的堅韌——原來凋零亦是盛開的一種。風起時花徑自成璇璣圖,每片落英皆是星子墜入塵網的軌跡。忽聞梵鈴自遠山蕩來,驚覺滿襟晚照竟與花魂同色。

銅壺滴漏漸悄,掌中落花已凝作琥珀。始悟佛陀拈花非為示法,實指人間處處皆是祇園精舍。那滿徑花香何曾散去?它們化作月下經卷的注腳,變成晨昏線上游走的篆香,最終在掃帚與青石相觸的輕響里,證得永恒的安暖。

打開網易新聞 查看精彩圖片

《春痕渡世錄》

寅時三刻,檐角鐵馬叮咚,廊下新泥暗涌。推窗見枯柳爆出雀舌般的綠芽,恍若老僧腕間突然垂落的翡翠佛珠。去歲封存的雪水在陶罐里蘇醒,烹茶時竟溢出杏花氣息——原來春色最擅穿墻術,總在人心上筑巢。

裱畫鋪子前的石臼積滿雨水,野浮萍偷繡了半幅《千里江山圖》。老畫師將赭石調入晨露,筆鋒頓處,山巒間驀然綻出辛夷百朵。市集喧嚷如潮,卻見稚子蹲在墻角,正用柳枝蘸著胭脂水寫春帖。墨跡未干,已被南風譯作蝴蝶。

暮雨欲來時,西園海棠垂淚。素手接住墜落的嫣紅,卻觸到某種溫涼的慈悲。苔痕悄然爬上碑碣,篆字缺口處生出簇簇紫堇。方知最深的春色原在幽暗里修行,如達摩面壁九年,終將石壁看成了明鏡臺。

銅壺漏盡時,滿城飛絮作雪。那枝插在鈞窯瓶中的梨花,已褪成宣紙本色的偈語。始悟春色實乃佛祖撒向人間的曼陀羅,教眾生識得:縱使世相如琉璃易碎,只要檐下還懸著去年的燕巢,芥子中便永遠納著須彌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