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蹲在門檻上，盯著西北天角翻涌的鉛云直嘆氣。手機屏幕里的天氣預報蹦出“陣風10級”，他粗糙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出個白印子。莊里的大喇叭晌午就吼開了：“今夜雷雨從魯西北起步，半島地區(qū)的雨點子能砸穿斗笠！
”村東頭李嬸家的大棚膜上個月剛補過三次，這會兒正踮腳往竹竿上綁防風繩，嘴里嘟囔：“這老天爺，咋專挑莊稼拔節(jié)的時候使性子？”氣象圖上那片灰藍色雨帶像頭狂奔的野獸，魯中東部和半島地區(qū)首當其沖，短時強降水跟著雷暴大風，專挑莊稼人的軟肋戳。“清明播下的玉米苗才冒兩指高，經(jīng)得起幾陣狂風掃？
”隔壁三叔蹲在田埂上扒拉泥土，潮乎乎的墑情本該讓他高興，此刻卻皺成個核桃。參考內(nèi)容里的溫度表顯示，濟南28℃、青島20℃，可莊稼人心里的溫度早跟著烏云往下掉——去年那場雹子砸爛半畝桃園的慘狀，誰能忘？預警信息說雷雨時陣風8到10級，這哪是風，分明是老天爺揮起的皮鞭子，抽在剛灌漿的小麥上，抽在搭好架子的葡萄藤上。
咱莊戶人都知道“水是莊稼血”，可這血要是帶著刀子來，誰受得?。眶斘鞅钡暮登榕蝸碛晁呛檬?，可半島的澇洼田這會兒正犯愁排水。
村小學的王老師發(fā)了條朋友圈：“看見閃電趕緊躲，別學趙大爺去年冒雨搶曬玉米，遭老罪了！”底下跟了二十多個“唉”。
鎮(zhèn)農(nóng)技站的老張騎著摩托竄村頭，喇叭里喊：“趕緊給果樹套防護網(wǎng)，玉米地挖排水溝！
雷暴來了別硬抗，命比莊稼金貴！”可真到了節(jié)骨眼上，有幾個莊稼人舍得扔下地里的活往家跑？
李叔前年為搶收大棚黃瓜被雷擊傷，至今走路還瘸著，可今年照樣守著棚子不肯走。數(shù)據(jù)擺在那：去年同類天氣讓全省農(nóng)作物受災面積幾十萬畝，直接損失幾個億，可這話從喇叭里飄出來，總像隔層紗。
“麥熟一晌，雨砸一場”，這話在地里滾了幾十年的老把式都懂，可如今的雨咋就帶著冰雹來？前天鄰村的麥田剛被雹子啃得稀巴爛。
城市里的人操心堵車積水，咱莊稼人操心的是“這季口糧還能收幾成”——剛冒頭的棉花苗，剛結(jié)莢的大豆，經(jīng)得起幾下折騰？
我瞅著地里剛抽穗的小麥，稈子還沒扎穩(wěn)，這大風一刮，怕不是要折了腰。去年倒伏的玉米爛在地里的情景，又在眼前晃。氣象專家說降水能緩解旱情，可咱心里清楚，這禍福相依的賬，算起來總讓人心驚——旱了盼雨，雨來了怕災，啥時候能有個穩(wěn)當？
村西頭的機井旁，幾個老漢湊堆抽煙：“要是能給云彩打個商量，下透雨就行，別帶風別帶雹，該多好?！边@話聽著像笑話，卻透著辛酸。
鎮(zhèn)政府的應急通知來了，說要組織搶收搶護，可通知來得及時不？去年那場突襲的雷暴，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咱不怕干活累，就怕老天爺不按常理出牌。
你說這科技都能上天了，咋就摸不準這雷雨的脾氣？
雨點子已經(jīng)開始砸瓦片了，張老漢猛地起身往田里跑，老伴在身后罵：“不要命啦？”他頭也不回：“玉米苗子剛追肥，得把護根土再培培！”閃電撕開夜幕的瞬間，能看見地里晃動的幾個黑影，都是跟張老漢一樣的莊稼人，明知道危險，卻放不下手里那點活計。
這場雷雨注定難眠，有人在屋里盯著監(jiān)控揪頭發(fā)，有人在田里跟風雨較勁，同樣的夜晚，不一樣的心焦。都說“人定勝天”，可面對這樣的極端天氣，咱莊稼人更多時候是無奈——提前防范能減損，可真要遇上狠的，還是得看運氣。
雨幕中傳來消防車的鳴笛，不知道哪個村又出了險情。張老漢蹲在田埂邊，任雨水順著脖子灌進衣領，心里默念：“少刮點風，少下點雹，夠了?！边@場雷雨帶來的，不只是降水，更是莊稼人心里的一道坎。
豐收的盼頭，藏在風調(diào)雨順里，更藏在每一次與天災的較量中。盼雨怕雨，這田埂上的心思，哪年能讓莊稼人踏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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